朱家洼的人都怕黄大仙。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村西头那片老槐树林,黑沉沉遮天蔽日,林深处有座破败的黄大仙庙,青砖斑驳,庙门歪斜,常年挂着一把生绣的铜锁。村里老人说,那庙里住着的黄大仙,是百年前成了气候的黄鼠狼,能通人言,会摄人魂,谁要是惊扰了它,准没好下场。
朱长庚刚接手村里的保长之职,就遇上了棘手事。入秋以来,村里接连丢了三只鸡,都是夜里被悄无声息地拖走,只留下几撮鸡毛和几滴暗红色的血。更怪的是,昨日里村东头的李寡妇家,竟被偷去了半袋新收的谷子,门窗完好无损,谷子却凭空少了大半,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搬走了一般。
村民们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个面带惶恐。王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定是黄大仙发怒了!往年这个时候,村里都会给黄大仙上供,今年保长刚上任,怕是忘了这事,大仙才来警示咱们!”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有人说前几日看见老槐树林里有黄影闪过,速度快得像风;还有人说夜里听见庙里传来“吱吱”的叫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磨牙。
朱长庚眉头紧锁。他今年三十出头,早年在县城读过几年书,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眼下村里人心惶惶,若是不查明真相,怕是要出更大的乱子。他沉声道:“诸位乡亲,先别慌。丢了东西事小,乱了人心事大。今晚我去老槐树林守着,倒要看看是什么‘黄大仙’在作祟。”
众人一听,都劝他三思。李寡妇抹着眼泪说:“保长,那黄大仙邪性得很,可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是啊保长,还是按老规矩上供吧,花不了几个钱,平安最重要!”
朱长庚摆了摆手:“乡亲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凡事总得有个缘由。若是真有邪祟,躲是躲不过的;若是有人装神弄鬼,我更不能让他得逞,搅得村里不得安宁。”
当晚,朱长庚揣了把柴刀,又带了一盏马灯,独自往老槐树林而去。夕阳西下,余晖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随着夜色渐浓,树林里越来越暗,风一吹,槐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朱长庚走到黄大仙庙前,庙门依旧歪斜着,铜锁上的锈迹更重了。他借着马灯的光,仔细打量着庙宇四周,只见墙角长满了杂草,地面上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像是某种小动物留下的,又比寻常的黄鼠狼脚印大了不少。
他找了个隐蔽的树杈坐下,将马灯放在脚边,熄灭了灯火,只留一丝微光。树林里静得出奇,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从庙后传来。
朱长庚心头一紧,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屏住呼吸往庙后望去。只见一道黄影从庙后的草丛里窜了出来,身形比猫大,比狗小,毛茸茸的尾巴拖在身后,正是一只硕大的黄鼠狼。
可这黄鼠狼却有些古怪,它嘴里叼着一根细麻绳,身后还跟着三只体型稍小的黄鼠狼,一个个贼头贼脑,眼神灵动得不像野兽。它们来到庙门前,那只大黄鼠狼放下麻绳,用前爪笨拙地扒拉着铜锁,其余三只则在一旁警戒,时不时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朱长庚心中诧异,这黄鼠狼竟像是受过训练一般,难不成村里的鸡和谷子,真的是它们偷的?可它们怎么能搬走半袋谷子?
正想着,那只大黄鼠狼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鼻子嗅了嗅,猛地朝着朱长庚藏身的方向望来。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朱长庚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只见大黄鼠狼“吱吱”叫了两声,身后的三只黄鼠狼立刻围了上来,摆出防御的姿态。大黄鼠狼则一步步朝着树杈走来,步伐沉稳,眼神里竟带着一丝审视,不像是野兽,反倒像是在打量一个对手。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呼喊:“保长!保长!你在哪儿?”
是村里的猎户朱二牛。朱长庚心中一松,咳嗽了一声,从树杈上跳了下来,点亮了马灯。“二牛,你怎么来了?”
朱二牛气喘吁吁地说:“保长,我放心不下你,就跟着来了。这……这不是黄大仙吗?”他指着那几只黄鼠狼,脸色有些发白。
大黄鼠狼见他们人多,也不畏惧,只是站在原地,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朱长庚,嘴里发出低沉的“吱吱”声,像是在警告他们。
朱长庚走上前,沉声道:“村里丢的鸡和谷子,是不是你们干的?”
话音刚落,大黄鼠狼像是听懂了一般,猛地抬起前爪,指了指庙门,又指了指树林深处,嘴里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叫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朱二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保长,它……它好像听懂你的话了!真是黄大仙显灵了!”
朱长庚却不为所动。他仔细观察着大黄鼠狼的动作,又看了看庙门,忽然想起村里老人说过,这黄大仙庙早年曾有个守庙人,后来不知去向。难不成这庙后还有什么秘密?
他不再理会黄鼠狼,提着马灯走到庙后。庙后的草丛长得更高,隐约能看见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洞口,洞口不大,刚好能容一只黄鼠狼进出。朱长庚拨开杂草,往洞口里望去,只见洞内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保长,别往里看了,万一有什么邪祟出来!”朱二牛劝道。
朱长庚却好奇心起,他让朱二牛守在洞口,自己则提着马灯,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洞口。洞内狭窄潮湿,只能弯腰前行,走了约莫十几步,洞道忽然开阔起来,竟是一个不大的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