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握着听筒,全身冰凉。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往下看,楼下的空地被雨水泡成了泥潭,什么都没有。可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得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他想起相框背面的日期,1998年冬。难道……那位李老先生,是在1998年的雨天去世的?而自己,接听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他不敢再待在房子里,白天去镇上的咖啡馆画图,晚上就在车里睡。可即使这样,电话还是会打过来。
有时是在咖啡馆,他的手机突然弹出“未知号码”的来电,接起来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问他为什么不去钓鱼;有时是在车里,仪表盘上的时间突然变成凌晨两点十七分,车载蓝牙自动连接,传来熟悉的铃声。
他去镇上的派出所打听,老民警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很久才说:“1998年冬天,是有个姓李的老先生在那附近去世了。他和邻居老周约好去河边钓鱼,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河坝塌了,老李被冲走了,尸体第二天才找到。老周因为没去赴约,心里一直愧疚,没过两年就搬走了。”
“那……老周现在在哪?”林野急忙问。
“不知道,搬走后就没联系了。”老民警叹了口气,“那栋房子后来换过几任租客,都住不长,都说里面不对劲。你要是害怕,就别住了。”
林野决定搬家。他联系了搬家公司,定在第二天早上来。那天晚上,他不敢再待在车里,只好回到老房子,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手里握着水果刀。
凌晨两点十七分,座机又响了。
林野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接起。这次,听筒里传来的不是老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你别吓我,我知道错了,你快回来好不好?”
“你是谁?”林野愣住了。
“哥,我是小雅啊,”女人的声音更委屈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电影吗?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你三个小时,你怎么还不来?外面好黑,我好怕……”
小雅?这个名字他也没听过。他刚想解释,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然后电话断了。
林野握着听筒,手在发抖。他突然想起,昨天在整理东西时,发现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孩,笑容灿烂,背面写着“小雅,1996年生日”。当时他以为是前任租客留下的,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个女孩的名字和电话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难道这栋房子里,不止一个“住客”?
他打开抽屉,那张照片还在。他拿起照片,突然发现女孩的眼睛好像变了——原本笑着看镜头的眼睛,此刻正睁得大大的,瞳孔里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站在她身后的人。
林野吓得把照片扔在地上,照片背面朝上,他看见背面除了“小雅,1996年生日”,还有一行用红笔写的小字,之前被折住了,现在展开才看清:“哥,我等你,永远。”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慢慢的,朝着卧室的方向走来。嗒,嗒,和第一次听到的滴水声一模一样。
林野握紧水果刀,后背靠在门上。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接着,门把手开始慢慢转动。
“谁?”他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门外没有声音,门把手还在转,像是有人在外面用力掰。林野能感觉到,门外有东西,正贴着门缝往里看。
突然,门把手不转了。紧接着,座机又响了。
这次,他没有接。铃声响了很久,终于停了。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小雅”。
他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发抖,不敢接。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反复了好几次。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听筒里没有声音,只有风声,还有女人的哭声,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过了一会儿,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哥,我找到你了。你看,我把老李也带来了,我们一起等你,好不好?”
林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他想挂电话,却发现手指动不了。听筒里的风声越来越大,还有水流的声音,老人的咳嗽声,女人的哭声,混合在一起,像一张网,把他紧紧裹住。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用尽全身力气问道。
“我不想干什么,”女人的声音笑了起来,很轻,却让人毛骨悚然,“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们。你不是喜欢这栋房子吗?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现在,你可以永远留下来听了。”
林野突然想起,昨天搬家公司给他打电话,说今天早上临时有事,要推迟一天来。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才明白,那不是临时有事,是他根本等不到搬家公司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不知何时沾了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卧室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冷风灌进来,吹得窗帘乱飞。窗外的月光是暗红色的,和他电脑里插画稿上的月亮一模一样。
地板上,那张小雅的照片慢慢飘了起来,停在他面前。照片上女孩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大,眼睛里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他自己的脸。
“哥,我们走吧。”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很近,像是有人贴在他的耳边说话。
林野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像是要飘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座机,绿光闪烁,屏幕上慢慢浮现出一行字:“第四位住客,欢迎回家。”
第二天早上,搬家公司的人来到老房子,发现门没锁。屋里空荡荡的,只有电脑开着,屏幕上是一幅没画完的插画——暗红色的月亮下,有三个人影,旁边还空着一个位置。
抽屉里,放着一张新的照片,照片上是林野的笑脸,背面用红笔写着:“林野,2024年,永远的家。”
楼下的泥潭里,多了一部手机,屏幕亮着,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是“小雅”,通话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时长一分零九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