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我被上铺的响动惊醒。
302宿舍的空调总在后半夜发出老旧风扇般的嗡鸣,混合着另外两个室友均匀的呼吸声,本该是最让人安心的白噪音。但此刻,林薇的床板在我头顶轻轻震颤,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底下反复推搡,紧接着,细碎的梦话顺着床板缝隙飘下来,黏腻得像没干的胶水。
“别碰……那面镜子……”
我揉了揉眼睛,借着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光朝上看。林薇的床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手机屏幕的冷光从帘布褶皱里漏出来,在天花板上投出一小块晃动的光斑——她最近总这样,睡前抱着手机刷到深夜,说是在看穿搭视频,可我好几次半夜醒来看见那光斑时,都觉得屏幕里的画面不像寻常视频,倒像是某种模糊的倒影。
“它在笑……镜子里的东西在笑……”
梦话变得清晰些,带着哭腔,林薇的声音里裹着压抑的抽气声。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撑着胳膊坐起来,轻轻敲了敲她的床板:“林薇?你做噩梦了吗?”
没有回应。床板的震颤突然停了,连带着梦话也消失了,只有空调的嗡鸣在宿舍里空荡荡地回荡。我皱着眉准备躺下,却听见“哗啦”一声,林薇的床帘被一股莫名的风掀开,露出她直挺挺坐着的背影。
她还保持着睡前刷手机的姿势,背对着我,双手举着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我眯起眼,隐约看见屏幕里不是穿搭视频,而是我们宿舍卫生间的镜子——就是上周林薇从校外旧货市场淘回来的那面椭圆形挂镜,边框掉了漆,镜面边缘还有一道浅浅的裂痕。
“林薇?你醒着吗?”我又喊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她缓缓转头,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我这才看清,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可嘴角却向上扯着,拉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像是有人在她下巴上拴了根线,硬生生把嘴角往上提。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手里攥着一条酒红色的围巾,正是上周她和我吐槽“洗了三次还掉色”的那条,此刻围巾的一角垂在床沿,末端还滴着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苏晓,你看。”她开口,声音却不是自己的,而是像被掐住喉咙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它在学我……学我系围巾,学我梳头,学我对着镜子笑……”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机屏幕。屏幕里的镜子照出林薇的背影,可镜子里的人影却不对劲——那人影没有脸,本该是脸庞的位置一片模糊,像被打了马赛克,只有脖颈处缠着一条酒红色围巾,和林薇手里的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镜子里的人影正慢慢抬起手,做出系围巾的动作,而现实里的林薇,双手明明还举着手机。
“它说……我用了它的镜子,就得把位置让给它。”林薇的嘴角还在往上扯,眼尾却渗出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它说……这是报应。”
我突然想起上周林薇淘回那面镜子时的情景。那天她抱着镜子回来,脸上满是得意,说这镜子是旧货市场一个老太太低价卖给她的,“老太太说这镜子是她女儿的,女儿走了,留着碍眼,五十块就卖我了”。我当时还劝她,旧镜子来历不明,别随便挂在宿舍,可她满不在乎,说我小题大做,当晚就把镜子挂在了卫生间的墙上。
后来的几天,怪事就开始了。先是林薇总说晚上听见卫生间有梳头的声音,可我们轮流去看,卫生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那面镜子挂在墙上,镜面蒙着一层薄灰。接着是她的围巾,明明前一晚放在床头,第二天早上却出现在镜子前面,围巾角还沾着几根长长的黑发——可林薇是短发,我和另外两个室友也没有那么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