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碗里难以下咽的粗粮野菜,再想想黄豆能磨粉、能做豆腐、还能榨油,不少人心里都活络起来,盘算着要不要也学着开荒种地,好歹给家里添点口粮。
可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现实泼了盆冷水。开荒本就辛苦,要刨石、要翻土,耗力气不说,最关键的是粮种——家里连吃的都快不够了,哪里有银钱买黄豆种?就算凑够了钱,明年的徭役呢,谁来伺候土地?
满心的期盼转眼变成了沉甸甸的无奈,遍户们只能把开荒的心思强行压下去,继续对着清汤寡水发愁,心里既羡慕安佩兰家的好运气,又愁着自家不知该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安琥近来跑了好几趟安佩兰家,每次来都不绕弯子,直截了当打听粮种的价格、收成的底细,问得细致入微。
安佩兰也不藏私,把自己知道的农田方面的事都尽数相告。
安琥的身世,白季青也和她聊起过,安佩兰也吃惊有这么个蠢货竟能考上三甲。
这不是明晃晃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代表么?
现在更是不光稀烂了,直接烂成泥了,枉费他爹娘将如此好的脑子按在那安怀瑾的脑门上了。
不过安琥这孩子,倒是半点没随他爹。他看着沉稳,心里自有盘算。
等安佩兰把各类农作物的利弊、药材种植的风险都分析透彻后,安琥便对种药材感兴趣:“安婶子,我等您家药田的收成消息。要是成了,我就把家里那三十亩荒地全开出来种药材,到时候还得请您多指点。”
安佩兰连忙摆手:“药材这东西我也没十足把握,现在还在摸索观察,可不敢给你打包票。”
安琥反倒不在意,笑着说道:“安婶子,我明白。明年有眉目了我再来找您学经验,今年先给您拜个早年,祝您阖家安康!”
这孩子是真不错,懂礼数、知进退,脑子还灵光。
安佩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叹惜: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偏偏摊上安怀瑾那样的爹。明明是块读书的好料,却被硬生生拖着,到现在还没启蒙认字,白白耽误了大好年华,真是太可惜了!
荒僻贫瘠的努尔干里头依旧是紧巴巴的过着日子。
然而外头的凉州城,直接成了人间炼狱。
进了十二月,刺骨的寒风里都裹着死亡的气息——凉州,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
鼠疫像脱缰的野马,在城池里疯狂蔓延,无人能挡。街头巷尾没了往日的喧嚣,只剩断壁残垣下的死寂,偶尔传来的哀嚎也很快消散在寒风中。
消息断断续续传进努尔干,听得人头皮发麻——据说凉州城里十户九空,昔日繁华的街巷如今尸横遍野,官府派去的防疫人员也难挽颓势,到最后竟直接下了封城令。
这封城,哪里是防疫,分明是彻底放弃了凉州。管里头还有没有活口,管那些幸存者如何挣扎,一道封条便将整座城与外界隔绝,任其在疫病中自生自灭。
然而,城门关闭之前,还是有不少的人从凉州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