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尚书面面相觑,皇上对这位昭时公主真是宠爱,御书房算是议事的重地,也能让她随意进来。
李福来见公主鞋袜湿透,鬓角发丝还滴着水,顿时脸一沉,转头对着跟在娇娇身后的紫香与紫竹道“你们是死人不成?让公主冒雨过来,连双干净鞋袜、件遮雨的斗篷都备不齐?回头仔细你们的皮!”
转身对着娇娇换了副和气脸色,弯腰用袖口替她挡了挡门楣上滴落的水,轻声道:“公主快进去吧,陛下在里头等着呢。这台阶刚被雨打湿,滑得很,奴才扶您一把?慢些走,仔细脚下。”
娇娇猛地甩开李福来伸过来的手,不顾脚下湿滑,提着湿哒哒的裙摆踉跄着冲进御书房。越过侍立的朝臣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雨气,她几步扑到齐文轩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沾了泥水的裙角在光洁的地面洇开一小片湿痕。
“父皇,求你救救他们。娇娇梦到大坝决堤了,很多很多的房子和人都被冲走了。”这刻她的慌乱与不安全化成眼泪落下来。
齐文轩心头一紧,忙蹲下身将她抱起来,指腹擦去她脸颊上混着雨水的泪痕,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软:“娇娇不怕,只是梦。工部上个月才刚巡查过各处堤坝,结实着呢。”
他回头冲李福来使个眼色,又柔声哄道:“你看你鞋都湿了,朕让人给你煮碗热姜茶,暖暖身子,把这身湿的也换了,不然你母后又该心疼了。”
娇娇心里稍安,她仰着头对齐文轩道,“父皇,我梦到在两座大山之间有一座很大很大的水坝,然后突然砰的一声,有座大山塌了。塌下来的大树与泥沙把水坝给冲垮了。”
娇娇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仿佛那可怕的景象就在眼前:“那山塌下来的时候,好多大树连根拔起,裹着泥沙像疯了一样往水坝上撞!我就听见‘咔嚓、咔嚓’的响,水坝上先是裂开一道缝,接着缝越来越大……”
她的身上抖得更厉害了“然后...然后听到“轰”的一声,整个坝体瞬间炸开,那水像怪兽一样张开血盆大口瞬间把房子和人都吞了,娇娇也被吞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埋在齐文轩怀里放声大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还陷在那片灭顶的黑暗与冰冷里。
齐文轩轻轻拍着娇娇的背安抚,然后看下叶尚书“都听到了,我大齐可有这样的堤坝。”
工部叶尚书垂眸思索片刻,抬手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而后上前一步拱手回话:“陛下,老臣倒想起一处——南山城以西二十里的青峡坝,正是依着两侧山体筑成,左为青峰岭,右为落霞崖,恰是公主梦中‘两山夹坝’的模样。”
随及躬身补充道:“只是这青峡坝近十年来确是安稳得很。上游落霞崖与清风岭虽偶有泥石滚落,多是些细碎沙石,落入坝中也撼动不了坝体分毫。”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笃定:“那坝体是当年用三合土混合青石砌的,根基扎得深,每年工部都派人去勾缝补漏、查验坝身,从未见有松动开裂的迹象。依老臣看,许是公主太过担忧了。”
齐文轩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沉沉扫过阶下:“叶尚书所言虽有理,可青峡坝已立十年,又是依山而建——山体岩石经风雨侵蚀,十年间不知悄悄松了多少。”
他冷道:“坝体再坚,架不住山体崩塌时数万斤土石裹挟而下。若真有一侧山峡滑坡崩塌,那奔涌的山水混着泥石冲垮坝体,下游的泰安、清河、望川三县,怕要成一片泽国。”
齐文轩猛地从椅上站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百姓的安危,容不得半点侥幸!”
他目光灼灼看向工部尚书,沉声道:“叶尚书,你亲自挑选三名最精于勘探的官员,再带十名经验老道的河工,带上工具,即刻备马启程,直奔南山城!”随即转向吏部尚书,声音更添几分凝重:“李尚书,你速点五百精兵,与叶尚书同路而行。到了地方不必等查验结果,先带官兵协助三县县衙,挨家挨户动员百姓迁去高地,粮仓、药铺的物资也一并转移——宁可多费些力气,也绝不能让百姓置于险地!”
“此事刻不容缓,”齐文轩指尖在案上重重一叩,“半个时辰后,朕要在宫门口看到你们的队伍出发!”
殿内空气瞬间绷紧,工部尚书与吏部尚书心里觉得皇上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仅凭公主的一个梦就兴师动众,但面上不敢表示,齐齐躬身领命:“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