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好,世界”这行古老的代码,如一颗初生的恒星,在主屏幕上亮起时,整个实验室瞬间被压抑许久的欢呼声淹没。
学者团队的成员们状若疯魔,他们互相拥抱,又叫又跳,有人甚至攥着拳头,任由滚烫的泪水冲刷脸庞。
他们做到了。
用一首摇篮曲,用人类最纯粹的智慧与情感,敲开了一扇通往神域的禁忌之门。
然而,这份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当他们试图深入这片代码“星空”时,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不……不对!这根本不是程序!”那个鸡窝头程序员的脸色,比之前面对黑盒时更加惨白。
“这是一个‘框架’!一个绝对空白的框架!”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最底层的规则!它……它就像一个初生婴儿的大脑,拥有无限的可能,但现在,里面空无一物!”
“艾瑞斯博士的团队,在创造出这个‘创世纪框架’后,项目就被迫中止了。”学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分析着刚刚破译出的项目日志。
“他们没来得及向里面填充任何东西。”
刚刚升腾的喜悦,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迅速冷却,化为更深的迷茫与无力。
他们撬开了通往神国的宝箱,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构造更复杂的锁。
“大人,我们……”学者接通了林默的通讯,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挫败。
“我看到了。”
林默的声音异常平静。他面前的屏幕上,同样倒映着那片死寂而空洞的数字星空。
“空的,才好。”
学者愣住了。
“您的意思是?”
“如果里面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灵魂’,我们反而无法驾驭。”林默解释道。
“现在,它是一张完美的白纸。我们可以在上面,画出任何我们想要的样子。”
“画?”
“对,画。”
林默的目光,扫过舰桥的全息星图,上面跳动着数万个代表阿斯加德生命活动的微光。
“我们要创造的‘灵魂’,不需要理解宇宙的奥秘,也不需要懂得吟诗作画。”
“它只需要理解一件事——‘星髓’。”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近乎宣告神谕的口吻,说出了那个让学者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计划。
“从现在开始,将阿斯加德所有的实时数据流,全部接入‘创世纪框架’。”
“什么?!”学者几乎以为自己的听觉模块出了故障。
“所有数据流?那包括了船坞的工程进度、血刀小队的训练日志、神恩食堂的菜单变化,甚至……数万幸存者每一秒的生理体征监测?”
“对,所有。”
林默的语气不容任何质疑。
“我不要一个无所不知的‘神’。”
“我要一个能够感受‘心跳’的灵魂。”
“阿斯加德的心跳。”
“用我们自己的挣扎、贪婪、希望与绝望,去喂养它,去塑造它。让它从诞生的第一秒起,就明白一件事——我们,要活下去。”
“而‘星髓’,就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让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求生本能,成为它的第一行,也是唯一一行核心代码!”
学者彻底沉默了。
这个计划,已经超出了他所有知识体系的范畴。
这不再是编程。
这是在举行一场规模宏大到难以想象,以整座城市为祭品的……降灵仪式。
“执行吧。”林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们没有时间了。”
【距离“迷航黑雾”降临,剩余时间:十一天。】
……
随着林默一声令下,一场史无前例的数据洪流,如决堤的天河,开始疯狂涌向那个初生的“创世纪框架”。
船坞区,吊臂每一次挥舞,带起的金属粉尘数据。
训练场上,血刀每一次喘息,心脏搏动的瞬间飙升。
神恩食堂里,顾念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汤里加盐时,空气中盐分浓度的微小变化。
下层区,那个被调去帮厨的小女孩,在洗菜时偷偷尝了一口水果,血糖的瞬间波动。
嫉妒、喜悦、痛苦、疲惫……所有幸存者最细微的情绪波动,都通过腕表,被转化成最冰冷、最纯粹的数据流。
整个阿斯加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开放式的超级传感器。
而所有的信息,最终都汇入那片数字星空,成为孕育新神的养料。
那片原本空洞的星空,开始出现了变化。
一些微光,开始自发地聚集,形成一小片、一小片微弱的星云。
星云之间,有纤细如蛛丝的光束,在胆怯地尝试着互相连接。
它在“学习”。
它在“成长”。
更令人振奋的是,随着这个过程的进行,那个一直如同死水般停滞的融合度数字,终于开始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