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声音在寂静的舰桥中落下，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却比任何恒星爆炸都更具毁灭性。
投降？
对于一个刚刚失去所有子嗣，尊严被碾碎在尘埃里的神明而言，这个词汇本身，就是最恶毒的诅咒。
【————你……们……】
那道宏大的意志不再咆哮。
声音变得低沉、沙哑，是生锈的舰体在黑暗真空中被强行撕裂的刮擦声，每一个音节都滴落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怨毒。
【……要……为……此……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朵因极致痛苦而剧烈抽搐、光芒黯淡的“世界花”，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以一种扭曲生命法则的方式，疯狂向内坍缩！
先前被“祝融”之火点燃，尚未熄灭的毁灭性法则，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岩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回花心。
同时，那些因失去“育儿室”而失控溃散的庞大生命能量，也仿佛接到了最古老的敕令，化作一道道绿色的洪流，倒灌而回！
生命与毁灭。
创造与终焉。
两种截然相反的至高法则，被那股疯狂的意志强行糅合，碾碎，再重组！
“它在做什么？自杀吗？”
顾知夏眉头紧锁，雷龙机甲的传感器发出刺耳的警报，侦测到的能量读数正以几何级数疯狂飙升。
“不。”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朵正在发生畸变的世界花。
“它在……献祭自己。”
他明白了。
“园丁”正在献祭它作为“生命之神”的一切——它庞大的星域、繁杂的生态、甚至是它引以为傲的创造权柄。
所有的一切，都被当做燃料，投入了那名为“复仇”的熔炉。
它要褪去神的外衣，化身为……纯粹的灾厄。
轰隆！
世界花彻底坍缩成一个奇点，紧接着，在一阵足以扭曲时空的剧烈爆炸中，重新绽放！
那不再是一朵圣洁的生命之花。
那是一尊由烧焦的、骨灰般的黑色藤蔓与荆棘构成的、庞大而扭曲的……枯萎王座！
王座的中央，不再有花蕊。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巨大、跳动着的畸形心脏！
那心脏完全由猩红的水晶构成，每一次搏动，都向外喷射出混杂着生命凋零气息与毁灭烈焰的猩红冲击波。
整个“伊甸园”星域，在这一刻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悬浮的大陆开始崩解，菌毯化作飞灰，就连构成这片天地的法则，都开始变得脆弱不堪。
所有的精华，都凝聚在了那尊“枯萎王座”之上。
【警告！侦测到未知神性生物反应！能量级数判定为：超位级灾厄！】
【目标已脱离‘世界树’体系，转化为纯粹的‘凋零’与‘憎恨’法则聚合体！】
“世界树”的警报声，第一次带上了某种类似于“惊骇”的电子颤音。
“这家伙……开二阶段了？”
顾知夏看着那尊散发着绝对不祥气息的王座，以及那颗汇聚了宇宙间所有恶意的猩红心脏，饶是她胆大包天，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那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生命了。
“不完全是。”
林默的声音，却在此刻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他眼中的数据流，比任何时候都要湍急。
“它放弃了广袤的领地，放弃了分散的神经网络，放弃了几乎所有的防御和再生能力，将一切都赌在了这最后的一击上。”
“它现在的形态，是它最强的时刻。”
林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底深处，一道光芒划过，那是猎手终于看见猎物亮出要害的锐芒。
“……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刻，它失去了‘不死’的神性，变成了一个拥有明确‘要害’的靶子。”
“知夏。”
林默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