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标准日。
这是自末日降临以来,林默、顾知夏、顾念秋三人,第一次拥有的,一段真正意义上可以被称之为“安宁”的时光。
跃迁航道内的景象,早已不是枯燥的数据和扭曲的光影。林默利用“梦境之心”的一部分权能,结合“世界树”的庞大数据库,在自然选择号的舷窗上,投影出了一片深邃而又壮丽的虚拟星海。这片星海,以旧时代地球的天文观测数据为蓝本,完美复刻了银河系的每一个细节。
他们仿佛并未在狂暴的亚空间中撕裂航道,而是在一片静谧的、属于故乡的星河里,悠然航行。
这份虚假的宁静,是林默用世界之心的力量,为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团队,撑起的一把昂贵的保护伞。
而顾念秋,则将这份宁静,用最直接的方式,转化为了名为“生活”的实体。
“当当当当——!请品尝!这是我结合了-79星云特产的‘星光水母’的触须,与我们自己培育的蓝地星小土豆,精心熬煮的‘星光闪闪土豆浓汤’!”
巨大的环形餐厅里,顾念秋像一个献宝的小魔女,将三大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柔和金色光晕的浓汤,端到了餐桌上。汤的表面,真的有点点星光在闪烁,那是水母触须被高温烹煮后,其蕴含的特殊蛋白质产生的奇妙反应。
一股混合着浓郁奶香、土豆的醇厚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海洋的清新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顾知夏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姿态依旧是那副冷艳的模样。她先是审视了一下碗里那些载浮载沉的、微微发光的半透明物体,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
“这东西……吃了不会晚上自己发光吧?”
“才不会呢!”顾念秋鼓起脸颊,叉着腰,有些不满地反驳,“世界树说了,星光水母富含一种‘光合精神素’,吃了之后,可以有效缓解精神疲劳,还能让皮肤变得更有光泽哦!最适合姐姐这种天天板着脸,容易长皱纹的人了!”
“顾、念、秋!”顾知夏的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
林默默默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汤汁入口,丝滑醇厚,土豆的软糯与水母触须的爽脆形成了奇妙的口感对冲。而那股清新的味道,在接触到味蕾的瞬间,仿佛真的化作了一缕微风,拂过了他那根因为时刻与“世界树”和两颗世界之心链接,而始终紧绷的神经。
一直以来那种沉重、紧绷的感觉,确实,似乎,减轻了那么一丝。
他抬起头,看向正用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顾念秋,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很好喝。”
“耶!”得到最高领袖的肯定,顾念秋开心地跳了起来,然后用一种“你看吧”的得意眼神,瞥了自己姐姐一眼。
顾知夏轻哼一声,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那诱人的香气,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勺子。只一口,她那紧绷的肩膀,便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微微放松了下来。
味道,确实不错。
但这丫头刚才的话,还是让她很不爽。
“马马虎虎。”她放下勺子,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只是那悄悄多喝了好几口的动作,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午餐过后,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
顾念秋拉着不情愿的顾知夏,一头扎进了战舰中部的全息娱乐中心。这里是自然选择号上,除了厨房和格纳库之外,最受欢迎的地方。
娱乐中心的核心,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启动之后,整个空间可以模拟出任何环境。可以是白雪皑皑的极地冰原,可以是椰林树影的热带海岛,也可以是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
此刻,这里被设定成了旧时代地球,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公园。
柔软的草坪,温暖的阳光,甚至还有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
顾念秋换上了一身漂亮的鹅黄色田园风Lolita洋装,光着脚丫,在草坪上追逐着虚拟的蝴蝶,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顾知夏则找了一棵大树,靠坐在树荫下。她没有参与妹妹的游戏,只是静静地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那身黑色的JK制服和冷艳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神,不再像战场上那般锐利,而是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守护”的温柔。
这个场景,在曾经的地球上,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唾手可得。
而现在,却成了需要耗费庞大能源,才能勉强维系的、虚假的奢侈品。
她看着在阳光下奔跑的妹妹,又想起了那个在冰冷王座下哭泣的小女孩。两种影像,在她的脑海中重叠,让她心中一紧。
不。
绝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无论是谁,无论是“收藏家”,还是什么狗屁的“巡查者”,都休想再从她身边,夺走这片小小的、哪怕是虚假的阳光。
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仿佛又握住了那杆冰冷的、沾染过神明之血的长枪。
与姐妹俩的悠闲不同,林默的身影,出现在了战舰更深处的,一间被列为最高权限禁区的房间里。
“中央推演室”。
这里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悬浮在黑暗中央的,林默的王座。
他闭着眼睛,坐在王座上。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一场场无声的、却凶险万分的战争,正在以超越光速的速度,不断地进行着推演。
【推演编号774:遭遇“水仙平原”掌控者“园丁”。】
【目标能力分析:疑似植物操控、空间封锁、生命力汲取……】
【我方应对方案:启动“梦魇形态”,进行精神压制。失败。对方精神稳定度极高,免疫幻境。】
【方案二:顾知夏“雷龙”机甲强攻。失败。目标本体隐藏于无数植物造物之中,无法锁定。】
【方案三:“空间之心”跃迁突袭。失败。目标所在空间被“世界树”同级别的法则所禁锢。】
……
一次又一次的模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那个被称作“园丁”的神秘存在,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横亘在他们面前。蓝悦的情报,只提供了目标和地点,却没有提供任何关于“园丁”能力的具体信息。林默只能根据这个代号,进行最大恶意的推测。
而每一次推演的结果,都让他心头愈发沉重。
“世界树,”他忽然开口,“将‘顾念秋’的天赋能力‘料理大师’,加入变量,重新推演。”
【指令确认。变量‘料理大师’载入。该变量存在极大不确定性,是否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