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挑衅，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激起了整个虚假世界的剧烈反应。
他眼前的那个由“顾知夏”与“顾念秋”拼接而成的怪物，脸上的错愕表情迅速被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所取代。整个腐朽的城市，开始像被投入浓酸的画卷一样，剧烈地溶解、崩塌。
摩天大楼化作流淌的、灰色的数据流，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天空中的铅云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疯狂与混沌气息的漩涡。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的精神压力，如同亿万吨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碾成齑粉。
“切换场景了吗？看来我的评价，让你很不高兴。”
林默站在崩塌的世界中央，任由狂暴的能量风暴吹拂着自己破烂的衣衫，脸上那嘲讽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拖拽，向着一个更深、更黑暗、更疯狂的深渊坠落。那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毫无逻辑的混乱，足以让任何理性的生物在瞬间被同化、逼疯。
这就是对方的后手。当心理战术失效后，便直接动用最野蛮、最纯粹的精神力量进行暴力摧毁。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混沌漩涡彻底吞噬的前一刻。
一道璀璨的、充满了无尽怒火与毁灭意志的暗紫色雷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这片正在崩塌的幻境！
那雷光，仿佛一柄来自神域的裁决之刃，带着无可匹敌的锋芒，硬生生地，从那混沌漩涡的中央，斩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的另一端，不再是疯狂的混沌，而是一片死寂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在那片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无数条由怨念和痛苦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死死地捆绑在一根黑曜石制成的十字架上。
是顾知夏！
她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身上那股不屈的、如同火山般炽烈的战意，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像是在积蓄着下一次的爆发。那道斩开幻境的雷光，正是从她身上无意识散发出的、法则力量的余波。
“知夏！”
林默心中一震，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看”到她。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十字架上的顾知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林默……？”一个虚弱的、但依旧带着一丝警惕的声音，在林默的脑海中响起，“你也……被抓进来了？”
“看来我们都中奖了。”林默自嘲了一句，他试图向顾知夏的方向靠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虽然能“看”到彼此，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维度壁障。
“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什么？”顾知夏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我一直在重复一个噩梦……念秋她……她一次又一次地……”
她的话语，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痛苦。
“我知道，那是假的。”林默立刻打断了她，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那只是敌人用来攻击我们精神弱点的手段。我们都被拖入了一个巨大的精神陷阱里。”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顾知夏低吼道，“我已经亲手把那个幻境撕碎了！可现在，我又被关进了这个黑漆漆的笼子里！那个混蛋，就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苍蝇，嗡嗡个没完，烦死了！”
林默从她的精神波动中，感受到了她的焦躁与不安。她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虎，虽然利爪尚在，却无处发力。
而就在这时，林默感觉到，拖拽着自己的那股力量，再次加强了。那个混沌漩涡，似乎不甘心自己的猎物被“抢走”，想要将他重新拖回深渊。
“这家伙，似乎想把我们分开，逐个击破。”林默立刻做出了判断。
“想得美！”顾知夏冷哼一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林默，想办法把我们弄到一起！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才能把这个鬼地方彻底掀了！”
她的话，点醒了林默。
是的，他们现在虽然都处于被动，但他们两个的意识，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联系。这是他们唯一的翻盘点。
可要如何加固这种联系，打破那层看不见的壁障呢？
林默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
精神力……法则……意识链接……
等等，意识链接！
他与“世界树”的链接！虽然在被拖入幻境的瞬间，他与“世界树”的主体联系被强行切断了，但那种根植于灵魂最深处的链接模式，却像一种本能，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而“世界树”的本质，是生命，是链接，是将一切都纳入自身体系的、最强大的网络中枢。
如果……如果我能以自己的意识为节点，模拟出“世界树”的链接模式，将知夏的意识也纳入进来……
这个想法，大胆，而又疯狂。
这无异于在一个陌生的、充满病毒的服务器里，强行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局域网。
“知夏，放松你的精神防御，但保持警惕。”林默的声音，果断而又坚决，“不要抵抗我的意识，我来建立一个‘频道’。”
“你要干什么？”顾知夏有些疑惑，但在这种情况下，她选择了无条件地相信林默的判断。她是一个战士，负责冲锋陷阵，而战略规划，是林默的领域。
林默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去抵抗那股拖拽他的力量，反而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了自己的意识之海中。他开始回忆，回忆自己每一次与“世界树”沟通时的感觉，回忆那些复杂的、翠绿色的能量纹路，是如何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蔓延、生长的。
他将自己的意识，想象成一颗种子。
一颗世界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