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教我的,不只是挥剑。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先走,往西,我会追上来的。快走,别再耽搁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和决绝。
希洛尼摩斯和奥妲塔怔住了,他们第一次在儿子身上看到如此陌生的、令人无法反驳的气势。
最终,在卡厄斯兰那近乎强硬的催促和保证下,两人含泪一步三回头地向着西方蹒跚而去。
目送父母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山道拐角,卡厄斯兰那深吸一口气,握紧大剑,义无反顾地再次冲入了那片吞噬光明的黑雾之中。
这一次,他目标明确。
直奔村外的小溪,那棵老树下。
“昔涟——!”
“昔涟!你在哪里?!”
他一边快速移动,躲避或斩杀沿途的怪物,一边放声呼喊。
声音在死寂和怪啸的村庄里回荡,显得孤独而急切。
他先去溪边。
秋千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悬挂,树下的大青石空无一人。
河水呜咽,颜色比往常更加深暗。
“昔涟!”他对着空旷的溪岸呼喊,只有风声回应。
他不死心,开始以榕树为中心,向村庄内部搜索。
他冲进每一条她可能出现的小路,检查每一个她曾好奇驻足过的角落。
他甚至冒险回到了自家附近,希望她或许会去那里找他。
没有。
哪里都没有那个粉色头发、微笑的身影。
而随着他深入村庄,绝望的发现越来越多。
幸存者的迹象几乎为零。
他看到更多熟悉的面孔变成了怪物,有些甚至还能依稀辨认出昨日一起劳作的痕迹。
曾经一起掏鸟窝的玩伴,如今只剩下狰狞的躯壳。
总爱给他塞糖果的杂货铺婆婆,倒在自家门口,半个身子已化为焦黑的扭曲物质……
哀丽秘榭,这个养育了他的和平村落,已然名存实亡。
除了侥幸逃出的他们一家三口,留在村里的,恐怕都已遭遇不测。
痛苦、愤怒、还有深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挥剑斩开一个扑来的、依稀有着童年好友轮廓的怪物,剑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推移,黑雾似乎也出现了更强大的个体。
一些怪物体型更加庞大,皮肤更加坚硬,速度更快,甚至开始展现出简单的协同猎杀本能。
卡厄斯兰那的压力骤增,身上的擦伤和淤青也开始增多。
精铁大剑依旧锋利,但他的体力在持续高强度的战斗和情绪冲击下,正在飞速消耗。
再一次被一个力量奇大、形似野猪却浑身骨刺的怪物撞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后,卡厄斯兰那知道,不能再停留了。
昔涟……也许她早已离开,也许她以某种方式规避了黑雾……
也许……他不敢再想下去。
深深地望了一眼被黑暗彻底吞没的村庄中心,卡厄斯兰那咬紧牙关,转身向着来路突围。
这一次,他不再留手,也不再寻找,只是纯粹地杀戮和奔跑,剑光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舞,硬生生从逐渐密集的怪物群中再次杀出一条血路。
当他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冲出黑雾边缘,追上正在一处山坳忐忑等待的父母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只有稀疏的星子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卡厄斯!”奥妲塔扑上来,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和疲惫,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没事,都是怪物的血。”卡厄斯兰那勉强笑了笑,安抚母亲,随即神色黯淡下去。
“村子里……我找过了。没有其他活人了。我们……我们可能就是最后的幸存者。”
希洛尼摩斯踉跄一步,蹲下身,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奥妲塔也泣不成声。
家园毁灭,亲朋罹难,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这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夫妇彻底失去了方向,只剩下无边的悲痛和茫然。
卡厄斯兰那默默地将剑插在身边的地上,自己也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和悲伤。
但比起父母纯粹的绝望,他心中还残留着一丝未熄的火苗——老师的指引。
他抬起头,望向西方。
群山在夜色中只剩下连绵的剪影,遥远而未知。
“爸,妈,”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决心:“老师离开前对我说过,如果将来感到迷茫,就一直往西走。”
他搀扶起母亲,又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西边,老师说,有一座宏伟的城。一座……包容一切的城。我们去那里。那里,或许能有新的开始,也能……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洛尼摩斯和奥妲塔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儿子在星光下显得异常坚毅的侧脸。
此刻的卡厄斯兰那,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庇护的孩子,而是这个破碎家庭唯一的支柱和引路人。
西行。
离开埋葬了过往一切的山谷,向着老师口中那未知的、或许能提供答案和庇护的“城”。
没有更多选择,也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
卡厄斯兰那熄灭心中最后一丝对粉色身影的牵挂,扶起父母,捡起染血的大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永恒黑暗吞噬的故乡方向。
然后,转身,踏上了通往西方的、布满荆棘与未知的道路。
星光黯淡,前路漫长。
但剑在手中,家在身后,指引在心头。
哀丽秘榭已成往事,而名为卡厄斯兰那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
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