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雨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一道尖锐到几乎撕裂精神的意念，狠狠扎进林川的脑海。
嘴。
不是门。
这个字眼，让林川脑中那座精密运转的价值天平，出现了剧烈的、非逻辑性的震颤。
他刚刚和黑曜签订的，是一份围绕“目标收购”展开的服务合同。
可现在，“目标”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改变。
一扇门，无论多坚固，总有打开的可能，可以被评估，被计算。
但一张嘴，它遵循的是生物本能。
吞噬、消化、排泄。
这笔交易的风险敞口，在这一秒内，被放大到了无限。
“怎么了？”
黑曜的声音响起。
他并未察觉到那无声的交流，但他捕捉到了苏沐雨一瞬间的失态，以及林川那万分之一秒的停顿。
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重新聚焦在林川身上，其中翻涌的，是甲方对乙方专业能力的审视与质疑。
刚刚建立的脆弱信任，随时可能崩盘。
“合同生效的第一分钟，你的‘服务器’就宕机了？”
黑曜身后的“盾”，那个敦实的男人，发出低沉的嘲讽。
雷烈向前踏了半步，将叶小叶更严密地护在身后，肌肉紧绷，警惕地盯着黑曜团队的每一个人。
林川没有理会挑衅。
他只是在脑海里，对惊恐的苏沐雨下达了一个简短的指令。
“量化它，把‘嘴’的所有参数，翻译成我能听懂的语言。”
安抚无用。
命令，才是此刻唯一能让苏沐雨这台“超级服务器”恢复运转的有效代码。
苏沐雨剧烈颤抖的身体，奇迹般地平复些许。
她深吸一口气，瞳孔中的数据流重新疯狂滚动。
林川这才转向黑曜，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一个技术性调整。”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陈述着最惊悚的事实。
“钟楼的入口认证协议，刚刚进行了实时更新。”
“‘门’的物理概念被替换，现在它是一个基于‘规则’的筛选性入口。”
林川顿了顿，选择了一个对方更能理解的词汇。
“它活了。”
黑曜身旁的“锋”，那个冷峻的男人，眉毛微微挑起。
“活了？”
“一个建筑，怎么可能活了？”盾嗤之以鼻。
黑曜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林川，等待下文。
“你可以理解为，副本系统给入口打上了一个动态补丁。之前的物理破解方案，比如你的空间切割，已经失效。”
林川的解释，冷静而精准，将一个玄幻的现象，强行拉回到了技术层面。
“现在的入口，需要满足一个未知的‘认证条件’，才能安全通过。”
“否则……”
林川的话没说完，一个沉不住气的幸存者，从远处的一栋教学楼里冲了出来。
他显然被黑曜之前的神威吓破了胆，此刻只想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他慌不择路，直直冲向钟楼所在的方向。
就在他冲到距离钟楼大门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噗。”
一声轻响。
那个奔跑的人，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从脚开始，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向内“折叠”。
不是分解，不是消失。
是像一张废纸，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胡乱地对折、揉捏，最后揉成一个不规则的、拳头大小的肉团。
整个过程，没有一滴血溅出，没有一声惨叫。
寂静，高效，且充满了对生命最极致的蔑视。
洗衣房门口，小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脸色比苏沐雨还要惨白。
黑曜团队的“锋”和“盾”，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这种抹杀方式，不属于他们已知的任何一种能力体系。
“这就是‘否则’。”
林川的声音在恰当的时机响起，像是在为刚才的演示做总结陈词。
黑曜沉默地看着那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肉块，许久，才缓缓将头转向林川。
“你的‘服务’，包括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林川回答得干脆利落，“风险评估与危机处理，是顾问的基本职责。但这需要额外的‘信息支持’。”
他看向苏沐雨。
苏沐雨立刻会意，那道心灵链接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大量被格式化后的数据。
“入口认证协议已变更为‘逻辑辨识’……它在扫描所有靠近的智慧体……数据模型显示，它在寻找某种‘频率’的思维波动……认证失败的结果就是……‘格式错误’，执行物理性数据清除……”
林川迅速将这些信息在脑中完成了重组和翻译。
“它在考试。”
林川对着黑曜，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一场只对聪明人开放的入学考试。而刚才那个，是交了白卷的。”
他迈开脚步，主动朝着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钟楼走去。
“林哥！”小李惊呼。
雷烈也下意识想拉住他。
“别动。”林川的声音传来，不带情绪，却有种不容辩驳的镇定，“现在开始，所有人，停止思考任何复杂问题。清空大脑，想想晚饭吃什么。”
“为什么？”雷烈不解。
“因为考场内，禁止差生围观。”
林川独自一人，走到了钟楼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巨大木门前。
这扇门看上去古朴而厚重，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林川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