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稳婆王氏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递来一本染血的旧书,封皮上“产簿”二字被血渍浸透,指尖触到书页时,黏腻的血痂粘在皮肤上,腥气扑鼻。
她翻开最后一页,密密麻麻的名字旁,果然标注着啼哭频率和情绪波形——柳婆子、张二嫂、陈阿娘……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行小字:情感样本xx,已采集。
“名字?”苏晚照抬起头,眼眶发红,声音颤抖,“我有!”她将《产簿》按在胸口,血从指缝渗出来,温热地浸透纸页,“三百二十一,一个都不会少!”
她咬破舌尖,鲜血混着咒文喷在《产簿》上,铁锈味在口中炸开,咒文燃烧的焦臭随之升起。
医心蛊突然发出尖鸣,赤光裹着三百段记忆直冲天际。
系统警报声炸响:“检测到非法上传!情感数据包正在突破防火墙!”
夜空裂开一道幽蓝的缝,像只高维生物的眼睛,冷光倾泻而下,空气中弥漫着电流的臭氧味。
青鸾脸色骤变,银丝疯狂舞动:“你疯了!暴露坐标会引来净化者!”她抬手要抓《产簿》,却被一道蓝光拦住——沈砚不知何时站到苏晚照身前,琉璃共振匣在掌心嗡鸣,机械臂展开成防御盾,金属关节发出“咔嗒”轻响,蓝光流转如脉搏。
“晚照。”他的声音低哑,左眼的蓝瞳映着夜空的裂隙,冷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我帮你封。”
共振匣的光流与蛊虫的赤光纠缠,将回流的能量压缩成一道光柱,直刺记忆深处的原始菌核。
光焰中,漆黑的孢子被凝成一颗晶莹的火种,表面流转着淡粉的纹路,触之微温,像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苏晚照接过火种,踉跄着走到柳婆子坟前。
她跪下来,将火种埋进松软的泥土里,指尖沾满湿冷的黑土。
最后一捧土落下时,坟头突然绽开一朵血莲,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露珠,清香混着泥土与血气,在风中弥漫。
系统的低语裹着花香钻进耳朵:“心脉共生体完成首次离体进化——第7号代行者,你已不再是单纯的接收者。”
远处沙丘上,一道披灰袍的身影静静伫立。
他手中的骨铃轻响,在风里散成细碎的金粉,铃声清越,却带着某种古老的哀悼。
苏晚照眯起眼,却怎么都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他腰间挂着个熟悉的东西,像是……无界医盟的观测器。
沈砚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掌心温热,机械臂的金属边缘却依旧冰冷。
苏晚照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溃烂的骨节不知何时开始愈合,新长出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粉,触之柔嫩,像婴儿的肌肤。
她摸向胸口,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心跳声有力而清晰,一下一下,如战鼓。
“我们赢了吗?”她轻声问。
“还没。”沈砚将共振匣收进袖中,金属摩擦布料的“沙沙”声清晰可闻,“但至少……”他指了指坟头的血莲,火光映在他眼中,“她们被记住了。”
青鸾站在原地,看着血莲的光映亮整片荒村,暖光拂过她脸上的青鳞,泛起微光。
她肩头的银丝突然松开,机械眼“啪嗒”掉在地上,屏幕闪烁两下,彻底熄灭,残余的电流“滋”地一声,消散在风中。
阿蛰和阿眠走到她身边,阿眠拉住她的手,轻轻摸了摸她脸上的青鳞,指尖温软,像一片羽毛拂过。
“妈妈。”阿眠的声音像片羽毛,“血莲……好香。”
青鸾低头看她,眼中的万千哭影突然淡了些,像晨雾被阳光驱散。
她伸手摸了摸阿眠的发顶,又看了看阿蛰吐出的银丝——那上面,正浮着“321”三个小字,被血莲的光照得发亮,如星辰初现。
风又起了,带着泥土与花香,拂过荒村,拂过坟茔,拂过每一道未愈的伤痕。
苏晚照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土,碎屑簌簌落下。
她看向远处的荒村,那里的灯火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像极了七城的诵方声,低沉而绵长。
“下一站。”她转头对沈砚笑,声音轻却坚定,“该去会会那个灰袍人了。”
沈砚点头,机械臂自然地环住她腰侧,金属的冷与体温的暖交织。
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在沙地上交叠成一片,如共生的根。
远处,骨铃又响了一声,这一次,苏晚照听清了——铃声里,混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清亮、微颤,像破晓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