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右手不受控地蜷起来,指甲在泥地上划出深痕——先是直线,再是螺旋,最后竟垒成座九层塔,塔顶嵌着颗指甲盖大的赤晶。
“你画的,是焚灵台。”
阴恻恻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像枯叶在风中摩擦。
沈砚猛地跳起来,后腰撞在树干上,痛感瞬间炸开,却压不住心头的寒。
月光里,柳婆子的影子像张铺开的纸,薄而长,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飘走。
她手里攥着个青瓷瓶,瓶口飘出灰粉,落在泥地上的图痕上——星星点点的红光冒出来,像被踩碎的萤火虫,幽幽闪烁。
“婆子您老眼神儿该换副了,”沈砚干笑,抬脚去踩那图,鞋底碾过泥痕,发出湿闷的“噗”声,“我就随便划拉两下,您看这像不像……像不像饼铛?”
柳婆子没接话。
她弯腰捡起块泥,放在鼻端嗅了嗅,又用铜尺挑起点灰粉。
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微蓝,像霜。
“神殿的识痕追踪术,专克灵械师的伪装。”她的声音像破风箱,每吐一个字,都带着锈铁摩擦的嘶声,“小厨役,你藏得比上一任代行者还深。”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喉咙发干,像吞了把沙。
他想起昨夜在灶房偷翻的残卷,想起机械神殿那行刻在青铜柱上的字:“凡见焚灵台者,非友即敌”。
可他张了张嘴,只说出句:“我给您老煮碗酒酿圆子?
热乎的。”
柳婆子转身时,灰粉簌簌落在她鞋边,像雪。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发现后背的粗布衣裳全湿了,贴在身上像块冰,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苏晚照回到县衙时,月已过中。
停尸台的青布下,压着张泛黄的黄符,墨迹未干:“七号容器,魂契将成”。
她捏着符纸的手青筋凸起,突然笑出声——这药母倒急了,怕是发现那十二例报症里,有七例是她特意掺的“病秧子”。
她摸出女童的筛查记录,咬破指尖,在纸背写下“代行者8号,已腐化”。
血珠滚落,晕开在纸面,像一朵小小的红梅。
又从怀里掏出颗鸽蛋大的晶核,那是沈砚用废铜烂铁熔了三夜的干扰器。
“去后院,”她对跟进来的沈砚说,“挖个坑,把这陶罐埋在东墙第三块砖下。”
沈砚接过陶罐时,指尖触到苏晚照掌心的血。
温的,黏的,带着铁锈味。
“要让药母以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的容器要换了。”
三日后的晨雾里,来了个穿灰袍的哑医。
柳婆子接待时,眼尖地瞥见那人腕间的细鳞疤痕——那是药母亲信“蜕皮者”的标记,每褪层皮,就离药母的魂炉近一步。
哑医没说话,只打着手势要看“血棺新娘”的残骨。
苏晚照站在停尸房门口,看着哑医的手指抚过新娘的胫骨。
当那根食指在骨面划出道符线时,她后颈的符线突然发烫——和她识海里机械神殿残卷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人呢?”沈砚冲进停尸房时,只看见满地晨雾。
苏晚照捏着柳婆子递来的青铜小刀,刀身上还沾着哑医留下的香灰。
“她不是来查我,”她把刀插进腰带,“是来‘认领’的。”
沈砚摸出刚做好的双频干扰针,别在腰带内侧。
他忽然哼起那首在灶房听来的童谣:“铁心藏火,假死换生……”
苏晚照望着窗外渐浓的雾,想起昨夜系统传来的预警:“代行者躯体即将被定位”。
她转头看向沈砚,后者正蹲在地上,用炭笔在砖缝里画些歪歪扭扭的符——像塔,又像棺材。
“去灶房,”她轻声说,“把那罐陈年老蜡取来。”
沈砚抬头,眼里映着窗外的雾:“要做什么?”
“做具……”苏晚照的指尖划过自己的后颈,“能骗过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