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拄着拐杖,跟在马车旁步行,他的断腿伤势并未痊愈,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脸色比董卓还要难看。
但他依旧强撑着,不断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
“快!再快一点!必须在吕布反应过来之前,穿过这片山区,接近长安!”李儒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病态的急切。
李傕和郭汜骑着马,在队伍前后奔走呼喝,鞭打那些行动迟缓的士兵和民夫,试图提升速度,但收效甚微。
看着这龟速前行的队伍和身后那仿佛随时可能追来的杀神吕布,两人的脸上也写满了焦虑和绝望。
“文优先生,照这个速度,等我们赶到长安,孙坚恐怕早就得到消息,严阵以待了!”李傕忍不住对李儒抱怨道。
李儒猛地瞪向他,眼中布满了血丝,低吼道:“李将军!此刻说这些还有何用?不想死,就给我拼命催促!丢掉那些不必要的车仗!只带金银细软!”
然而,丢弃车仗谈何容易?那些都是董卓和他麾下将领们这些年搜刮的命根子,谁舍得轻易扔掉?命令执行下去,效果寥寥。
就在这种缓慢而压抑的行进中,一天时间匆匆过去。
第二天下午,当疲惫不堪的董卓队伍好不容易穿出山区,进入相对平坦的谷地,以为能加快速度时,后方负责断后的斥候,带来了一个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消息!
“主公!李先生!不好了!后面…后面发现大量骑兵烟尘!看旗号…是吕布麾下的张辽!距离我们不到三十里了!”
“什么?!张辽?!这么快?!”董卓在马车里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差点晕厥过去,猛地抓住车窗,声音颤抖,“他…他带了多少人?!”
“烟尘很大,起码…起码两三千骑!”斥候面无人色。
“完了…完了…”董卓瘫软在锦褥上,面如死灰。
李儒也是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幸亏被亲兵扶住。
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吕布破关的速度和张辽追击的决心!
“岳父!不能停!快走!丢弃所有车仗!只带马匹和金银!轻装疾行!”李儒嘶哑着嗓子,做出了最痛苦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一次,不用他再多说,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财宝的贪婪。
董卓第一个从马车里爬出来,在李傕、郭汜的搀扶下,狼狈地骑上一匹相对温顺的战马。
将领和士兵们纷纷抛弃沉重的车辆,只将最值钱的金银珠宝打包驮在马背上,甚至很多人连盔甲都脱了,只为减轻重量,跑得更快。
原本臃肿的队伍,瞬间变得“轻便”了许多,但也更加混乱。
丢弃的车辆、散落的财物、不知所措的民夫…将道路堵塞得更加混乱。
而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轻装”时,后方那代表着死亡的马蹄声,已经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张辽,率领着他那来去如风的并州狼骑,已经追到了肉眼可见的距离!
那杆迎风招展的“张”字将旗,如同索命的符咒,映入每一个回头张望的西凉兵眼中!
“跑啊!”
不知道是谁先发了一声喊,本就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队伍,瞬间彻底崩溃!
再也顾不上什么队形,什么上官,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快越好!远离后面那些可怕的骑兵!
董卓被李傕、郭汜等将簇拥着,伏在马背上,没命地抽打着坐骑,向着长安方向狂奔。
李儒也被亲兵夹在中间,勉力策马跟随。
只是他们“轻装”得太晚了。张辽的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已经狠狠地从后面咬了上来!
“杀!降者免死,顽抗者格杀勿论!”张辽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划出冰冷的弧线,将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西凉军校尉劈落马下!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前方那些狼狈逃窜的身影。
并州狼骑如同虎入羊群,肆意砍杀着那些掉队的、惊慌失措的西凉溃兵。
马蹄践踏,刀光闪烁,每一次冲锋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惨叫声、求饶声、马匹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将这片刻前还相对宁静的谷地,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张辽的目标很明确,他死死盯着前方那被众多亲兵护卫着的、肥胖的身影——董卓!
他不断催动战马,试图冲破层层阻拦,直取敌酋!
“挡住他们!李傕!郭汜!给老子挡住!”董卓回头看到越来越近的追兵和张辽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李傕和郭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和一丝狠绝。知道不留下断后,谁都跑不了!
“飞熊军!随我迎敌!”李傕狂吼一声,勒转马头,率领着身边还能聚集起来的数百名飞熊军老兵,逆着溃逃的人流,向着张辽的骑兵发起了绝望的反冲锋!
他知道硬拼是死路一条,只希望能用性命稍稍阻滞追兵的速度。
“保护主公!”郭汜也红着眼睛,招呼一部分亲兵,死死护在董卓周围,拼命鞭打坐骑,试图拉开距离。
一时间,在这片无名的谷地中,上演着一场追亡逐北的惨烈厮杀。
一方是养精蓄锐、气势如虹的追兵,一方是困兽犹斗、拼死断后的残军。
李傕确实悍勇,带着飞熊军死死缠住了张辽的先头部队,给董卓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但代价是惨重的,飞熊军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在并州狼骑的冲击下纷纷落马。
李傕本人也身陷重围,左冲右突,身上添了几道伤口,险象环生。
张辽被李傕拼死挡住,一时难以突破,眼看着董卓在那股小小的骑兵护卫下,越跑越远,急得他双眼冒火,手中长刀舞得更急。
就在这关键时刻,后方再次传来了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
一面更加巨大、更加醒目的“吕”字大旗,出现在地平线上!
吕布!他亲率的主力骑兵,终于赶到了!
吕布一马当先,赤兔马如同真正的烈焰,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冲到了战团边缘。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与张辽部缠斗的李傕,也看到了远处那个正在逃窜的肥胖身影。
“李傕狗贼!纳命来!”吕布怒吼一声,根本不屑于理会那些杂兵,方天画戟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李傕!
李傕听到吕布的怒吼,吓得肝胆俱裂,他深知自己绝非吕布对手,哪里还敢恋战?
眼见吕布如同杀神般冲来,他虚晃一刀,拨马就向侧翼人少处亡命奔逃,根本不敢接战!
吕布见李傕不战而逃,冷哼一声,也懒得去追这等丧家之犬,方天画戟指向董卓逃跑的方向,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追!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斩下董卓老贼的狗头!”
赤兔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率先冲了出去!
张辽及后续跟上的骑兵,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洪流,再次开始了疯狂的追击!
那些残余的飞熊军,在吕布这股无可匹敌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非死即降。
而此刻,董卓在郭汜等人的拼死护卫下,已经逃出了数里之地,隐约已经能看到远处长安城那模糊的轮廓。
但他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了身后那如同附骨之疽般再次响起的、更加密集和恐怖的马蹄声,以及那杆让他做噩梦的“吕”字大旗!
“他…他又追来了!吕布…吕布杀了我!”董卓回头望去,正好看到吕布如同摧枯拉朽般击溃断后部队的骇人场景,吓得他怪叫一声,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
“主公快走!”郭汜脸色惨白,拼命抽打董卓的坐骑。
他知道,李傕拼命换来的这点时间,已经耗尽了。
他自己也绝不敢回头去挡吕布,只能寄希望于坐骑能再快一点。
可惜再厉害的战马,又如何跑得吕布的赤兔?更何况董卓骑术本就平平,身体肥胖更是累赘。
双方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拉近!
吕布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以及方天画戟那冰冷的寒光,已经清晰可见!他甚至能听到吕布那充满杀意的怒吼:“董卓老贼!看你往哪里跑!”
前有看似希望实则可能布满荆棘的长安,后有如同死神般索命的吕布。
董卓望着越来越近的长安城墙,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他仿佛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啊!”董卓发出了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哀嚎。
而在他身后,吕布已经追近至一箭之地,他缓缓摘下了背上的强弓,搭上了一支特制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雕翎箭。
弓弦缓缓拉开,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支即将离弦的箭矢,和那个伏在马背上、狼狈逃窜的肥胖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