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把所有人都打懵了,大厅瞬间安静。
“都给老子抱头!蹲下!”钟磊指着那几个捂着后脑勺、又惊又怒的男青咆哮道。他身上那股身居高位的威压和公安特有的凌厉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他妈谁啊?!凭什么打人?”
“就是!喝多了猫尿,出来管什么闲事!”
挨了打的几人梗着脖子,试图找回场子。
钟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猛地将上衣下摆往腰间皮带里一掖!动作干净利落,刹那间,别在腰间皮带上的乌黑锃亮的五四式手枪枪柄和一副沉重的手铐,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凭这个!够不够让你们蹲下?”钟磊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骨,“抱头!蹲下!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看清枪和手铐的瞬间,那几个刚才还叫嚣的男知青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脸色“唰”地惨白如纸,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双腿发软,哆嗦着双手抱住头,乖乖地蹲到了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粉红衬衫女子也被突然亮出来的“家伙”唬了一跳,但仗着后台,看到帮手被制服,又挣扎着尖叫起来:“你…你敢抓我?!是他先动手的!我爸是翻砂厂的劳资股长王志刚!你们…你们动我一下试试?我爸饶不了你们!”
站在一旁的许大茂本来还有点紧张,一听女子报出的“官职”,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他端着酒杯,晃悠悠地踱步上前,脸上带着夸张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讥讽,对着那女子道:“哎哟喂!股长?!哎呦呦,了不得啊!翻砂厂的股长?管多少人呐?一个车间还是半个车间?”他故意拖长了语调,随即用手随意地朝着钟磊、李成钢、易鑫等人画了个圈,“姑娘,睁开眼好好瞧瞧!你眼前这几位,甭管穿便服还是啥,那腰间可都别着真家伙的!”他比划了一下枪的位置,“这位,姓钟,正儿八经的副处级领导!这位,姓李,那也是科级干部!站这儿最低的也是副科起步!你爸那个翻砂厂的股长?”许大茂伸出小拇指,在女子眼前轻蔑地晃了晃,“啧啧啧,在这几位跟前,还真——不够塞牙缝的!”
许大茂这番连消带打又极尽讽刺的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重重抽在女子脸上,也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依仗。钟磊本来还顾忌她可能是哪个大院的孩子,想着留几分余地,一听居然就是个工厂里芝麻绿豆大点的小股长家的闺女,还敢如此猖狂,登时怒从心起。
钟磊二话不说,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冰冷的手铐已经死死地铐在了粉红衬衫女子还在试图挥舞的手腕上!
“啊——!放开我!你们敢!我爸是股长!!”女子这才真正体验到恐惧,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
“闭嘴!”钟磊手上加力一扭她的胳膊,女子痛得眼泪直流,叫声戛然而止。
“老易!”钟磊对旁边的易鑫道,“麻烦你,让饭馆的同志赶紧去最近的派出所,叫他们立刻派人来!”
“明白!”易鑫反应迅速,立刻招呼一旁早就看傻眼的饭馆经理。
钟磊不再理会铐着的女子,径直走到那个被泼水、被围殴、此刻衣衫凌乱、眼镜歪斜、脸上脖子上红肿一片、神情还有些恍惚的男青年面前。钟磊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安抚和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同志,别怕。你是受害者。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受了什么委屈?现在跟公安说清楚。”他指了指自己和李成钢等人,“我们都是公安,会给你做主。”
男青年看着眼前这位为他撑腰的公安领导,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积压的屈辱和愤怒终于冲破了喉咙,声音嘶哑而悲愤:“她…她当众骂我!骂我‘成分不好’!是…是‘黑五类’!还用开水泼我!他们…他们几个还一起上来打我……就因为我…我爹……”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但“成分”两个字已足以刺痛在场所有经历过那个特殊年代的人。
李成钢、易鑫等人站在钟磊身后,脸色都十分凝重。虽然时代风向在变,但公开场合如此肆无忌惮地以“成分”侮辱人、动手行凶,其恶劣性质让他们这些维护社会秩序的人感到极其愤怒和不齿。
很快,两个穿着整齐制服的年轻公安急匆匆跑了进来,目光一扫现场,立刻锁定被铐着的女子、蹲墙角的几人和气场强大的钟磊等人。
“哪位是钟处长?”领头的民警紧张地问。
钟磊掏出工作证亮了一下。
“钟处长好!”两名公安立刻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声音洪亮。
钟磊摆摆手,指着那红衬衫女子和蹲墙角的几人:“把这几个人带回去!打架闹事。尤其是这个女的,是主犯,公然侮辱他人、用开水泼人致伤,情节极其恶劣!带回所里拷窗台上好好审!晚点在联系她那个翻砂厂的股长父亲,让他亲自来派出所领人!告诉他,让他好好学学怎么教育子女!还有你们几个,”他目光如电扫过蹲着的男知青,“助纣为虐,拉偏架,涉嫌殴打他人,一并严肃处理!该教育的教育,该处罚的处罚!”
“是!钟处长!”民警大声应命,立刻上前押人。
“至于这位同志,”钟磊转向受害的男青年,语气温和但坚定,“你也跟公安同志回所里一趟,做个详细的笔录。放心,如实说明情况,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男青年感激地点点头,跟着民警离开了。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大厅里看热闹的食客们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群嚣张之人被带走。钟磊等人默默转身,回到了包间。刚才的热闹欢腾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抑。
桌上的酒菜依旧,但气氛已截然不同。许大茂赶紧招呼大家坐下,重新斟酒:“来来来,钟处,李哥,易队,各位,别让几个不懂事的小崽子坏了咱老哥儿几个的兴致!那是他们自作自受!咱喝咱的!酒还温着呢!”
钟磊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思索,缓缓开口:“泼开水,骂这么难听……这股歪风邪气,怎么还没扫干净?”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
李成钢也端起杯,沉声道:“是啊,尤其是当众喊出‘我爸是股长’,还想着用这个压人……小小年纪,思想就坏透了根子。她那个股长爹,我看也脱不了干系。”
易鑫闷了一口酒,带着基层民警惯有的愤懑:“这种事儿在所里不算新鲜,但像今天这么嚣张的,还真少见。那姑娘,怕是家里平时就骄纵惯了,以为天老大她老二。”
“那小青年也是被逼急了,”另一个同学老马叹口气,“‘黑五类’几个字,搁以前那就是紧箍咒,能把人压死。现在虽说形势好了,可这心里的伤疤被人当众撕开,还泼开水,是个人都得拼命啊。”
包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许大茂察言观色,知道现在活跃气氛有点不合时宜,便也识趣地默默夹菜。
钟磊终于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放下酒杯时,眼神已恢复了平日的锐利和坚定:“无论是谁,只要仗着点权势就欺压百姓、搞歪风邪气,就是跟我们过不去,跟规矩过不去!有一个,处理一个!” 他的话掷地有声,“这顿饭虽然被搅了一下,但能亲眼看到、亲手处理这种不正之风,也算没白聚!”
李成钢等人闻言心中一凛,纷纷点头。易鑫立刻举杯:“钟处说得对!正风气,保平安,就是咱们的本分!来,这杯敬咱们的本分!”
“敬本分!”大家的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而坚定,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