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仅是一瞬间。
李西瑶迅速收敛了所有游离的思绪。
她的内心，进行了一次冰冷到近乎残酷的理性衡量，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计算生死。
‘若父亲与此人同时遇险，身陷必死绝境，而我只能救一人……救谁？’
答案如磐石般坚不可摧——父亲！
血脉至亲，生养之恩，无可替代！
‘若未来，对此人的观感加深，那份量……能超过父亲在我心中的地位吗？’
答案同样清晰而冰冷——大概率不会！
父亲是根，是源，是唯一的至亲。
‘若在天平一端放上父亲，另一端放上此人、再加上和此人诞生的子女……’
她的思维冰冷地推进，突然之间、她的心有些微微颤动。
她似乎动摇了，在她自己研究中、母亲女性对自己子女的爱、似乎很重。
如果一面是父亲、一面是未来夫君和孩子、她可能真的会动摇。
‘再在天平父亲这一端，加上哥哥、弟弟、妹妹、侄子、侄女……
加上为家族殚精竭虑的长老们……
加上那些仰望着李家旗帜的万千族人……
加上长生李家千年不灭的期盼与气运……
加上那柄悬于头顶、随时可能落下、覆灭整个家族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这所有的重量被清晰地、一层层地加诸于天平之上时，李西瑶的心湖瞬间冻结，恢复了亘古玄冰般的死寂与平静。
一切个人的、朦胧的、未曾萌芽甚至永远无法萌芽的情愫。
在这份沉甸甸的责任面前，渺小得如同星海中的一粒微尘，轻飘得如同投入熔炉的一片雪花。
牺牲？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坦然。
那不是应当的吗？
为了守护这一切，付出此等代价，何足挂齿！只不过不能外嫁罢了！
这点委屈也受不了吗？
“女儿，谨遵父命。”
李西瑶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
她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父亲掌心那道承载着家族命运与个人枷锁的沉重卷轴。
长生仙君看着女儿那张完美无瑕、却再无任何情绪波动的侧脸。
看着她平静地接过那沉重的契约，心中那丝隐痛与愧疚骤然收紧。
之所以说这么多，他倒不是担心女儿不能外嫁这件事情给他更大的压力。
招一个上门女婿，女儿留在自己从小到大的家里，对于很多女子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心疼的内疚的是自己的女儿、未来必将承担无数的压力。
甚至她自己的父亲也不相信她、要和她签订永久守护李家的契约。
但……为了家族，为了这份耗费千年、牺牲无数才换来的传承希望，为了那无数双期盼的眼睛……他别无选择。
他只能在心底最深处，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和渺茫的期盼。
希望时光能冲淡一切可能的遗憾。
或者……未来被命运选中、即将成为李家“女婿”的人，能够足够惊艳、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配得上他的瑶儿，强大到能让这冰冷的契约，最终化为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可是、这很难。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困难到自己根本不敢抱有一丝希望。。
李西瑶的目光最后一次掠过水镜中那个忙碌的身影。
镜中林小白似乎正因巨大的收获而开怀大笑。
她心湖深处最后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此刻已彻底平息、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