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外的风信草转得欢,把红绸的影子吹得满地都是。虎娃把签到簿揣进怀里,摸了摸里面的红帖——上面的“囍”字被他用银粉描了又描,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在纸页上轻轻发着光。他忽然想起苏瑶去年说的话:“最好的日子,就是你惦记着我,我记挂着他,三地的风都往一处吹。”
现在看来,风真的往一处吹了。红绸缠过北地的花,沙棘带着西域的沙,连冰纹石的冷硬,都要在喜宴的暖光里,化成墨汁里的温柔。虎娃低头在签到簿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马车,车轱辘上缠着红绸,正往南坡的方向赶,旁边写:“备礼毕,待初三,共赴云栖坪。”
晨光漫过药圃,银绒紫顶缠的花瓣上,红绸的影子和银线的光缠成一团,像个暖暖的小太阳——那是北地的心意,正跟着风,往南坡的喜宴路上飘呢。
虎娃正往签到簿上补画马车的车轮纹路,忽然听见棚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扒拉竹篱笆。林悦放下手里的红绸,踮脚往篱笆外瞅:“是南坡的信使!还跟着个穿青布衫的小伙子,背着个竹编花篓。”
话音刚落,篱笆门“吱呀”开了,信使身后的小伙子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俺是云栖坪的花农,苏瑶姐让俺来看看拱门的尺寸,顺便……顺便把南坡的风信草苗送来。”他把花篓往地上一放,里面的风信草冒出细碎的蓝紫色花苞,沾着晨露颤巍巍的。
“陈大哥呢?”虎娃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被林悦掐了把胳膊——张爷爷刚说过不能瞎打听人家亲事细节。
小伙子倒没在意,挠着头笑:“陈大哥在扎喜棚呢,说要弄个能遮雨的,怕初三赶上下雨。他让俺带句话,北地的冰纹石粉能不能多给点?他想在喜宴上写满三地的喜字,从北地的‘囍’到西域的‘吉’,再到南坡的‘欢’。”
张爷爷“啪”地磕了磕烟锅:“这小子,倒会使唤人。虎娃,去把那箱冰纹石粉搬出来,给他装半袋。”又转头对小伙子说,“告诉陈小子,别光顾着写喜字,酒得备足了,当年他岳父没喝过我那坛北地老酒,这回可得补上。”
小伙子连连点头,接过虎娃递来的石粉袋,眼睛直勾勾盯着棚顶缠红绸的银绒紫顶缠:“苏瑶姐说北地的花最上镜,让俺剪几枝回去插喜瓶,成不?”
林悦挑了几支开得最盛的,用红绸捆好:“这些带银绒的,插在瓶里能亮三天不蔫,正好撑到喜宴结束。”她又往花束里塞了把沙棘枝,“西域的沈青特意嘱咐的,说这枝子泡水喝能醒酒,陈大哥要是被灌多了,让苏瑶给他泡一杯。”
虎娃忽然想起什么,从签到簿上撕下一页,把刚才拓的“囍结”图案描了描,递给小伙子:“这个也带上,苏瑶姐看了肯定知道咋用——缠在喜棚的梁上,三地的线都绕在一块儿呢。”
小伙子接过去叠好揣进怀里,背起花篓要走,又被张爷爷叫住:“等等,让陈小子把喜棚的角儿扎高点,北地来的人都爱挺直腰杆喝酒,别撞着头。”
“哎!记牢了!”小伙子应着,脚步轻快地出了篱笆门,风信草的花苞在篓里轻轻摇晃,像串小铃铛在响。
林悦看着他的背影笑:“你看这风,把三地的动静都吹到一块儿了。”棚顶的银线不知何时缠上了风信草的花苞,正随着风慢慢往南飘,红绸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条会动的红带子。
虎娃摸了摸怀里的签到簿,纸页上的“备礼毕,待初三”旁边,不知何时被银线的荧光描了道边。他忽然觉得,这页纸好像也跟着那小伙子的脚步,往云栖坪的方向飘了——飘进苏瑶和陈大哥的喜棚里,飘进红绸缠满的拱门上,飘进三地人碰在一起的酒杯里。
张爷爷已经开始往马车上搬那坛老酒了,陶瓮碰撞的声音闷闷的,像在数着日子。林悦把剩下的红绸往银绒紫顶缠上绕,嘴里哼起了北地的调子,虎娃跟着哼,调子走了样,却把棚外的风信草逗得转得更欢了。
晨光爬到了篱笆顶上,把银线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头连着北地的药圃,一头朝着南坡的方向,像在地上画了条虚线——再过几天,这条线就会被脚步声、车轮声、笑声填满,变成条实实在在的路。
虎娃低头在签到簿上补了句:“四月十二,风信草携囍结去南坡,三地的线头,快系上了。”笔尖划过纸页,带起点银粉,在字尾闪了闪,像颗小星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