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林悦摸了摸虎娃的手,小家伙的指尖冻得发红,却紧紧攥着那个装图谱的油布包,指节都泛白了。
“不冷。”虎娃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野果,“这是石头爷爷给的,说能提神。”那果子紫黑发亮,是北坡特有的稔子,熟透了的果肉淌着甜甜的汁。
沈青接过果子,用衣角擦了擦,递回给虎娃:“吃吧,补充点力气。”他转头看向林悦,月光下她的侧脸带着层柔和的光晕,刚才在断桥上掷银针时的凌厉,此刻都化作了眉宇间的关切。
“刚才你扔布包的时机掐得真准。”沈青的声音很轻,被风卷着,刚好传到林悦耳边。
林悦笑了笑,指尖还残留着布绳的粗糙感:“是你那声口哨吹得及时。再说,我早看出来他们三个里,那个带头的眼神最慌,知道他肯定会先去接‘种子’。”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再说话。山道两旁的灌木丛里,虫鸣此起彼伏,像是在为他们伴奏。虎娃啃着稔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毒藤会的山洞里,还有好多麻袋,上面都画着银边紫霞苏……”
沈青脚步一顿:“麻袋里装的什么?”
“不知道,”虎娃摇摇头,“锁得死死的,还闻着有股怪味,像烧焦的药草。”
林悦和沈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烧焦的药草味、画着银边紫霞苏的麻袋……毒藤会显然不止想要种子,他们很可能已经在秘密培育银边紫霞苏,只是方法不对,才会有焦味。
“看来李大夫留下的图谱,比我们想的更重要。”林悦轻声说,“他们肯定是培育失败了,才急着抢我们的种子。”
沈青点头,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响:“回去得把这事告诉李捕头,让他派人去搜查那个山洞。说不定能找到些毒藤会培育银边紫霞苏的线索。”
快到西坡时,远远就看见药圃方向亮着点微光,像颗悬在枝头的星。走近了才发现,是王阿婆提着盏马灯,在篱笆外的老槐树下张望,灯芯跳动的光晕里,她的白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
“阿婆!”虎娃喊了一声,挣脱林悦的手跑过去。
王阿婆手里的马灯晃了晃,赶紧迎上来,一把抱住虎娃,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我的乖孙哟,可算回来了!没受伤吧?”老人的声音发颤,眼角的皱纹里滚下两行泪,滴在虎娃的发顶。
“阿婆,我没事。”虎娃把那枚铁哨掏出来,塞到王阿婆手里,“林姐姐和沈大哥救了我。”
林悦扶着王阿婆往帐篷走,老人的手冰凉,却攥得很紧:“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孙子,被人威胁就犯了浑……要不是你们机警,虎娃这孩子……”
“阿婆别这么说,”沈青接过马灯,照亮脚下的路,“谁遇到那种事都会慌,好在没出大事。”
帐篷里,火塘的炭火烧得正旺,架在上面的陶罐咕嘟咕嘟响,飘出股姜枣的甜香。张大叔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根缠着布条的木棍——显然是准备去帮忙的。
“回来啦!”张大叔的嗓门亮得很,震得帐篷顶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我就说你们准能把虎娃平安带回来!”他把陶罐从火上提下来,往三个粗瓷碗里倒着姜枣汤,“快趁热喝,驱驱寒。”
姜枣汤甜辣的热气钻进鼻腔,熨帖了一路的寒气。虎娃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慢慢亮起来,刚才的恐惧像是被这热汤融化了。
林悦翻开签到簿,借着马灯的光写道:“丑时,自断桥归,虎娃平安。获毒藤会培育银边紫霞苏之线索,拟明日告知李捕头。”她笔尖一顿,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王阿婆于槐树下候至深夜,赠姜枣汤,暖意甚浓。”
沈青凑过来看,见她写“暖意甚浓”四个字时,笔尖微微顿了顿,墨痕比别的字深些。他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角沾着的草屑,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像火塘里溅起的火星。
“累了吧?”沈青的声音很柔,“喝完汤就歇歇,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林悦点点头,把签到簿合上。帐篷外的风还在吹,却没了来时的凛冽,反而带着药圃里紫霞苏的清香。她知道,断桥的凶险已经过去,但围绕着银边紫霞苏的暗战还没结束,就像这夜色,看似沉静,却藏着无数待放的晨光。
虎娃靠在火塘边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姜枣汤的甜渍,手里依旧攥着那个油布包。王阿婆给他盖了床厚棉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张大叔收拾着碗筷,嘴里哼着西坡的老调子,歌词里唱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混着火塘的噼啪声,格外踏实。
林悦望着跳动的炭火,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那些尚未解开的谜团,其实都像这火塘里的炭——看似灼热凶险,最终都会被生活的暖意焐成灰烬,而留下的温度,却能焐热每一颗等待希望的心。
沈青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星子窜起来,照亮了帐篷角落的紫霞苏幼苗。那幼苗不知何时又冒出了新的芽尖,在夜色里怯生生地舒展着,像在说: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明天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