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谢谢您了!”林悦真心实意地说。
王大爷摆摆手,扛着锄头往自家地走,走到坡下时忽然回头:“要是出芽了,喊我一声,我也来瞅瞅。”
沈青望着他的背影笑:“这老爷子,早上还跟我急呢。”
“谁不护着自己的地呢,”林悦合上签到簿,阳光透过簿子的纸页,把上面的字迹映得半透明,“他肯说保墒的法子,就是没真生气。”
风从坡下吹上来,带着塘水的潮气和远处紫苏田的清香。试播区的土被风吹得微微起伏,像片安静的湖面。林悦忽然觉得,这紫霞苏的种子不只是种子,更像个引子,把西坡的土地、地里的人、过去的传说和将来的盼头,都轻轻系在了一起。
沈青扛起耙子准备去整剩下的地,路过试播区时,脚步放得格外轻,像怕惊着土里的种子。苏瑶把装草木灰水的陶碗洗干净,倒扣在石头上,水珠顺着碗沿往下滴,滴在地上,晕出小小的湿痕,像给种子的摇篮镶了圈银边。
小冯蹲在试播区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紫霞苏的样子,叶背涂得紫紫的,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太阳,太阳旁边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等你”。
林悦望着那两个字,忽然觉得这寻常的午后,因为这捧老种子,变得格外有滋味——就像罐刚开封的紫苏蜜,初尝是淡淡的苦,细品却有说不出的甜,藏在每粒种子的等待里,藏在每个人的期盼里,藏在签到簿上新添的每一行字里。
她把签到簿往怀里一揣,扛起锄头跟上沈青的脚步。坡下的黄牛甩着尾巴,耙子划过土地的沙沙声,王大爷在菜籽地咳嗽的声音,还有小冯哼的不成调的曲子,混在一起,像支没谱的歌,却把这西坡的日子,唱得踏踏实实,亮亮堂堂。
王大爷走后,沈青挠了挠头,看着试播区的土垄笑:“这老爷子,嘴上硬得很,心里比谁都热乎。”他蹲下身,用手指捻了点试播区的土,“塘水保墒是老理儿,咱得记牢了。”
林悦翻开签到簿,在王大爷的经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水瓢记号:“傍晚浇水时得盯着点,别浇多了涝着籽。”她抬头看向小冯,见他还在地上画紫霞苏的叶子,忍不住笑,“小冯,别画啦,等真长出来,比你画的好看十倍!”
小冯仰起脸,手里的树枝在地上戳了个坑:“我这是给它们打打气!就像娘催种子发芽时总对着土说话,说得多了,它们就肯长啦。”
苏瑶端着空了的陶碗走过来,听见这话笑得直不起腰:“你这是跟周奶奶学的吧?她去年种南瓜,天天对着瓜苗念叨,最后结的南瓜比箩筐还大!”她蹲下身,用手指在试播区边缘划了道浅沟,“这沟能挡水,免得傍晚浇水时漫到别处去,也算给紫霞苏搭个小篱笆。”
沈青扛着耙子准备去整旁边的空地,路过试播区时特意放慢脚步,像怕惊着土里的种子:“我把旁边的土也松松,让紫霞苏的根能往边上伸伸腿。”他耙地的动作放得极轻,耙齿划过土地时几乎没什么声响,倒像在给土地按摩。
日头慢慢往西斜,试播区的土被晒得暖烘烘的,林悦摸了摸土表,温度刚好不烫手:“这时候的土最养籽,就等它们冒头了。”她从兜里掏出块油纸,小心翼翼地盖在试播区边缘,“晚上要是起风,能挡挡寒气,别冻着刚要发芽的嫩芽。”
小冯赶紧凑过来帮忙,把油纸边角用小石子压住:“我明儿一早就来瞅!要是发芽了,第一个告诉王大爷!”
苏瑶收拾着陶碗和空陶罐,忽然指着远处的田埂:“你们看,王大爷在那儿瞅咱们呢!”众人望去,果然见王大爷站在自家菜籽地边,手里还捏着旱烟杆,眼神往试播区这边瞟,见他们望过来,赶紧转过身去假装薅草,背影却透着股不放心的样子。
林悦忍不住笑:“他呀,就是嘴硬。等紫霞苏真长出来,说不定比咱们还急着来看呢。”她把签到簿揣进怀里,上面新添的字迹被夕阳照得暖融融的——“紫霞苏试播第二日,土温适宜,已做挡水沟和防寒准备”,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在跟土里的种子说“晚安”。
沈青扛着耙子往回走,脚步轻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苏瑶端着东西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试播区;小冯还蹲在那儿,用树枝轻轻拨弄着压油纸的石子,嘴里碎碎念着“快点发芽呀”。风掠过试播区的油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像种子在土里悄悄应了声“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