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归尘的药箱(2 / 2)

窗外的风卷着雪籽打在窗上,林悦摸了摸药箱上的紫苏药囊,忽然觉得这县城的药味里,混着点山里的栗香——原来不管走多远,那些记挂的人、惦记的事,早就像草药一样,在心里扎了根,熬成了最暖的汤。

天刚蒙蒙亮,施医局的门板就被拍得“砰砰”响。林悦披衣起身,见小萤抱着签到簿蜷在药柜旁,簿子上的月光还没散尽,新画的药杵正随着敲门声轻轻颤动。

“是城西的张婆婆!”周掌柜裹着棉袄从里间跑出来,棉鞋趿拉在地上,“昨儿就说她孙儿烧得厉害,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

林悦迅速打开药箱,紫苏、柴胡、葛根码得整整齐齐,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瓶时,忽然想起李伯给的暖身草药——她连夜分装成小袋,此刻正躺在药箱最底层。

“悦丫头,快!”周掌柜的声音带着急,“孩子烧得迷迷糊糊,直说胡话呢!”

林悦跟着冲进诊室,只见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缩在长凳上,脸红得像熟透的山楂,张婆婆正用粗糙的手给孙子擦汗,指缝里还沾着灶灰。“林大夫,您可来了!”老人抓住林悦的手,掌心的裂口渗着血,“村里的土法子都试了,烧就是不退……”

林悦按住男孩的手腕,脉搏跳得又快又弱。她翻开签到簿,页面上自动浮现出药方:【紫苏三钱,荆芥二钱,生姜三片,加灶心土煎服——此为“乡土方”,最合农家子体质】。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灶台,灶膛里的火正旺,锅里的药汤冒着热气。

“周掌柜,取药!”林悦扬声喊道,同时摸出那袋暖身草药,“张婆婆,这药您先给孩子垫在腰上,能缓点寒。”

小萤这时已经醒了,正踮着脚给张婆婆递热水,粗瓷碗在她手里晃悠,却没洒出半点。“婆婆喝口水,姐姐很快就好。”她奶声奶气的,倒让张婆婆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药汤熬好时,晨光已经漫过窗棂。林悦用勺子舀着药汁,一点点往男孩嘴里送,药香混着紫苏的清苦,在诊室里漫开。男孩咂了咂嘴,忽然睁开眼,小声说:“像……像奶奶煮的紫苏粥。”

张婆婆愣住了,随即抹着泪笑:“这孩子,烧糊涂了还惦记粥呢。”

林悦看着男孩渐渐退红的脸,忽然发现签到簿上的药方旁多了行小字:【药香里的乡愁,比任何药材都管用】。她想起山里的灶房,王婶煮栗子粥时,苏瑶总爱往里面撒把紫苏叶,说“这样喝着不腻”。

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时,日头已爬到头顶。周大夫端来两碗阳春面,上面卧着个荷包蛋:“快吃,晌午歇会儿,下午还有排队的。”

小萤捧着面蹲在药柜旁,忽然指着簿子喊:“姐姐你看!苏瑶姐姐在画药圃!”

林悦凑过去,见页面上的紫苏苗正从稻草里钻出来,苏瑶蹲在旁边浇水,王婶在往土里埋肥料,李伯则扛着锄头往空地走,显然是在翻土备耕。旁边写着:【你在城里施药,他们在山里守家】。

面条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林悦夹起荷包蛋放进小萤碗里,忽然想起临走时苏瑶说的话:“药圃我帮你照看着,等你回来,紫苏肯定长得比人高。”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诊室,落在药碾子上,泛着细碎的光。林悦碾着草药,忽然听见熟悉的咳嗽声——老大夫披着棉袄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张药方:“悦丫头,你看这方子……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悦接过一看,是治疗风寒的常用方,只是少了紫苏。她想起签到簿上的话,笑着添了笔:“加三钱紫苏吧,能散表里的寒,就像……就像家里人给揣的暖炉,里外都热乎。”

老大夫看着药方,忽然叹了口气:“还是你懂啊……我这把老骨头,总忘了药里该掺点人情。”

傍晚落雪时,施医局的红灯笼映着雪光,红得格外暖。林悦站在门口扫雪,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和山里石板路的声音一模一样。小萤举着签到簿跑出来,簿子上画着个雪堆,里面埋着颗栗子,旁边写着:【雪下的甜,等春来才知】。

“姐姐,苏瑶姐姐说,等雪化了就给咱们寄新的紫苏籽!”小萤呵着白气,睫毛上沾着雪花,“她说县城的土硬,得用山里的籽才长得好。”

林悦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屋顶,忽然觉得这县城的雪,和山里的霜原是一样的——看着冷,却藏着化不开的暖。她摸了摸药箱上的紫苏药囊,里面的干花在雪气里愈发清香,像在说:别急,等把这里的病气驱散了,咱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