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蹲下身,看着张叔给药柜刷木油。他手里的刷子沾着琥珀色的油,刷过之处,木头的纹理像活了过来,深了几分,也亮了几分。“这柜子有些年头了,”张叔感慨道,“苏瑶这丫头,心细得像绣花针,你看这抽屉底,都铺着防潮的油纸,一点霉味都没有。”
林悦想起苏瑶临走前,拉着她的手说:“仓库里的药柜,每一格都藏着个小秘密,等你发现了,就知道我没走远。”当时只当是玩笑,此刻摸着抽屉里光滑的油纸,忽然懂了那“秘密”是什么——是把日子过下去的底气,是藏在细节里的牵挂。
“林姐姐,你看这个!”小萤从药柜最底层拖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捆草药,每捆都用红绳系着,绳结打得精巧,像朵小小的蝴蝶结。“是紫苏!还有薄荷!都是晒干的,用得着呢。”
林悦拿起一捆紫苏,叶片虽然干了,却还带着清冽的香气。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苏瑶就是用这紫苏叶给她们包烤肉吃,说“解腻”。当时烟火缭绕,苏瑶的脸颊被熏得通红,手里的夹子却没停,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夹给每个人,唯独忘了自己。
“这些草药,够村里的药圃用一阵子了。”林悦把紫苏捆好放回箱里,“小萤,你去把村里的姑娘们叫来,就说咱们在仓库外学认草药,苏姐姐留下的《民间药草记》里有图,正好对着认。”
小萤蹦蹦跳跳地去了,没一会儿,仓库外的空地上就聚了七八个姑娘媳妇,手里都拿着小竹篮,显然是听说能学认草药,特意带着家伙来的。林悦把《民间药草记》摊在石桌上,指着其中一页的薄荷图:“这个认得吗?叶子对生,边缘有锯齿,闻着清凉的就是。”
“我认得!”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起手,“我家后院就有,娘说夏天煮水喝能败火。”
“说得对。”林悦笑着点头,从木箱里拿出一捆薄荷,分给她们传看,“苏瑶在书里写了,薄荷不仅能败火,还能驱蚊,晒干了装在布包里,塞在衣柜里,虫子就不敢来了。”
姑娘们听得认真,手指轻轻抚过干硬的叶片,嘴里小声念叨着“对生叶”“锯齿边”,像在背什么宝贝口诀。张叔的婆娘抱着个刚会走路的娃娃,也凑过来看,娃娃伸手去抓薄荷,被她轻轻拍了下小手:“乖,这是草药,不是糖。”
仓库外渐渐热闹起来,有人端来刚沏的薄荷茶,有人带来自家烤的麦饼,药柜旁的石桌上很快堆起了吃食。林悦咬了口麦饼,麦香混着薄荷茶的清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苏瑶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你看,日子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凑起来的,少了谁都不行。”
傍晚时分,药柜都刷完了木油,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林悦指挥着大家把药柜搬回仓库,每一个抽屉都放上了新采的草药,紫苏、薄荷、金银花,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她把《民间药草记》放进最显眼的药柜抽屉里,旁边摆上那本签到簿,上面的字迹在暮色里柔和了许多。
“林姐姐,锁门吗?”小萤手里拿着那枚铜钥匙,晃了晃,发出轻响。
“不锁了。”林悦看着仓库里的药柜和草药,笑了笑,“苏姐姐说了,这仓库是给大家的,敞着门,谁来都能取点草药,添点念想。”
她转身往外走,身后的仓库门就那样敞着,晚风穿堂而过,吹动药柜上的红绳,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苏瑶在轻轻哼着她们熟悉的小调。
走到村口时,林悦回头望了望仓库的方向,那里亮着盏马灯,光透过木窗,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像黑夜里的颗星星。她忽然觉得,这条路真的没有尽头,苏瑶的牵挂,她们的日子,都在这光晕里,慢慢铺展,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