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笑着拍掉裤脚的尘土,帆布包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声,像是装了硬东西:“前儿听说你在这村里扎根了,正好队里给了两天假,就揣着介绍信跑来了。之前不是在县医院吗?怎么好好的又回到了乡下?”她眼睛扫过屋里的药筛和晾架,突然指着苏小萤手里的铜铃,“这玩意儿看着眼熟,像是老药行的物件。”
苏小萤被这突如其来的爽朗惊了下,把铜铃往怀里收了收。林悦赶紧介绍:“这是苏家村的小萤,来借炮制的书。小萤,这是苏瑶,以前在卫生院帮过我大忙。”
苏瑶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从军绿色外套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硬糖:“来的急,就带了这个——前阵子县城供销社进的水果糖,给孩子们尝尝。”她把糖往小萤手里塞了两块,自己剥了块含着,“刚才在村口听人说,你把草药炮制得比镇上药铺还好?”
林悦刚要谦虚,苏瑶已经拿起药筛里的夜交藤:“这是按‘酒蒸露晒’的法子弄的?我记得培训时老中医说过,这手艺快失传了。”她忽然压低声音,“我插队的那村,有个老阿婆风湿犯了,腿肿得下不了地,你这儿有炮制好的威灵仙不?我想带点回去。”
苏小萤在一旁听着,突然插话:“威灵仙得用黄酒炒过才管用,我太爷爷的笔记里记着,炒的时候要边炒边摇铃,说能‘祛走湿气’。”她说着从布包里掏出铜铃,轻轻一摇,“叮铃”声清透,像山涧的泉水落在石头上。
苏瑶眼睛亮了:“还有这讲究?”
林悦笑着去药柜取药:“小萤家传的法子多着呢。”她回头时,见苏瑶正翻着那本《民间草药炮制纪要》,指尖划过“寅时露晒”几个字,忽然叹了口气:“当年培训时总觉得这些老法子麻烦,现在才知道,麻烦里藏着的都是门道。”
苏瑶带来的帆布包没装别的,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半袋炒黄豆——说是插队的老乡自己种的,“炒得脆,你熬夜炮制草药时能垫垫肚子”。她还从包底摸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药方,“这是我在乡下听来的土方子,你看看有用不?有个治小儿疳积的,用山楂和鸡内金炒着吃,比西药管用。”
林悦翻开本子,见字迹娟秀,却在“山楂”二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极了苏瑶当年的模样。她忽然想起培训结束那天,苏瑶也是这样把笔记本塞给她,说“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苏小萤抄书累了,就坐在旁边听她们说卫生院的事,手里的铜铃时不时响一声,像在给她们的话打拍子。日头偏西时,她把抄好的书递回来,布包里多了两包东西:“这个是给苏姐姐的,我娘腌的酸梅,治水土不服;这个是给林姐姐的,新晒的山楂干,泡水喝比山楂籽更安神。”
送走小萤,苏瑶望着她的背影笑:“这姑娘眼神亮,是个学药的料。”她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是枚银质的梅花扣,“前儿在镇上供销社看到的,想着你总戴铁镯子,换个银的吧,软和。”
林悦的指尖触到梅花扣的凉意,突然想起之前苏瑶说要给她打银镯子的话,心里暖烘烘的。签到簿在这时轻轻翻开,新页上印着三样东西:铜铃、炒黄豆、梅花扣,旁边写着:【牵挂不分远近,凡用心者,皆为传承】。
暮色漫进窗时,苏瑶正帮着把夜交藤摊在竹席上,准备等寅时的露水。“你这儿的日子,比我想象的暖。”她忽然说,“以前总觉得乡下苦,现在才明白,苦日子里只要有人肯递颗糖、传个方子,就甜了。”
林悦望着竹席上舒展的草药,听着院外偶尔传来的铜铃声——大概是小萤还没走远,忽然觉得,这签到系统记挂的从不是“签到”本身,而是让这些带着温度的人和事,像草药一样,在时光里慢慢发酵,酿出最醇厚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