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弯刀从一个他根本无法防御的角度刺来,划破了他的臂甲,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传来,苏知恩闷哼一声,不退反进,银枪如电,直接将那名偷袭者钉死在马背上。
苏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调转马头,与苏知恩的雪夜狮背靠着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圈。
他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左肩被一杆长枪捅穿,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黑色的甲胄上,布满了狰狞的刀痕。
他们陷入了狼群。
麾下的白龙骑和玄狼骑,更是在这疯狂的围攻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绝望,如同潮水,开始淹没每一个人的心。
瓦勒看着在重围中左冲右突的两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
他已经能预见到,那两颗年轻的头颅,被自己挂在马鞍旁的情景。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用这场大胜,去向国师邀功。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全新的,更加沉重,更加狂暴的马蹄声,从地平线的尽头,毫无征兆地传来!
那声音,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瓦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猛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方的雪原尽头,一面绣着“安北”二字的黑色大纛,正迎着风雪,猎猎招展!
在那面大旗之下,是另一片黑色的潮水!
另一支万人规模的安北骑军!
为首一员女将,身着凤纹甲胄,手持一柄赤色长枪,那张绝美的容颜上,布满了冰冷的杀意。
她率领着一万生力军,在最关键的时刻,从大鬼骑军的侧后方,狠狠地撞入了战团!
苏知恩和苏掠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释然与……一丝羞愧。
明月姐,来了。
“王妃殿下来援!”
“杀!!!”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了这一句。
瞬间,所有陷入苦战的安北军士卒,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被压抑的颓势,一扫而空!
绝望,被狂喜与复仇的火焰,彻底点燃!
“杀!杀!杀!”
呐喊声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安北军的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峰!
在江明月的带领下,他们对那支已经显露疲态,并且阵型被拉扯得七零八落的大鬼骑军,展开了疯狂的反向包围!
战场的局势,瞬间逆转!
瓦勒看着那支从天而降的生力军,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卒被成片成片地砍翻在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南朝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多人?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试探,而是大举进攻。
人数上,已经彻底落入了下风。
再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一个下场。
“撤!”
“撤退!”
瓦勒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上围杀苏知恩和苏掠,拨转马头,就想带着身边的亲兵突围。
他的斗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然而,他想走,苏掠却不答应。
就在瓦勒心神动摇,转身逃窜的瞬间!
苏掠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血光!
他无视了劈向自己的数把弯刀,任由那些兵刃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他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眉尖刀之上!
“死!”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
他整个人,与那柄狭长的眉尖刀,融为了一体!
一道道凄厉的刀芒,撕裂了混乱的战场!
苏掠的身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破了数十名亲兵的拼死阻拦,出现在了瓦勒的身后。
瓦勒只感觉背后一凉。
他僵硬地低下头。
他看见,一道血线,从自己的胸甲开始,斜斜地向上延伸。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
下一瞬。
他的上半身,连同头颅,与下半身,彻底分离。
明虚城守将瓦勒,一刀两断!
主将阵亡,彻底击溃了每一个大鬼士卒的心防。
他们最后的一丝抵抗意志,也随之烟消云散。
整个大鬼骑军,彻底崩溃,化作无数股散兵游勇,向着四面八方,狼狈奔逃。
“王妃,我带人去追!”
苏知恩的声音,响彻战场。
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却依旧战意高昂的苏掠,长枪向前一指。
“玄狼骑,白龙骑,随我追杀!”
“一个不留!”
喊杀声,再次响彻雪原。
只是这一次,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一个时辰后,这场惨烈的遭遇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江明月策马行走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看着那些正在被收殓的安北军士卒的尸体,看着众多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员,那张总是习以为常的俏脸上,此刻也有了变化。
苏知恩和苏掠策马而来,二人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包扎过。
江明月用眼睛扫视着二人。
“没什么大碍吧?”
二人摇了摇头,苏知恩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甘与沉痛。
“此役,我军斩敌七千五百余,俘虏近千。”
“我军,阵亡三千一百二十七骑,另有两千四百余人带伤。”
江明月虽然早有预料,但心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两万对一万。
以绝对的兵力优势,付出了超过五千人的伤亡,才换来了这场胜利。
所有人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与大鬼骑军正面交锋的恐怖。
……
与此同时。
太玉城战场。
千米之外,一处不起眼的高坡之上。
诸葛凡正手持观虚镜,冷静地观察着远方的战局。
在他的视野中,吕长庚率领的五千安北骑军,已与从太玉城冲出的一万大鬼骑兵,完成了第一轮的正面冲撞。
吕长庚手中的长戟,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血雨。
他麾下的五千骑兵,如同一柄锋利的凿子,狠狠地凿入了敌军的阵列之中,成功将对方那股一往无前的冲锋势头,彻底遏制。
喊杀声震天。
但吕长庚,却始终牢记着诸葛凡的军令。
他们的任务,不是杀伤,而是迟滞。
在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和杀伤之后,安北骑军的阵型,开始有条不紊地变化。
前排的士卒在后排的掩护下,向后撤退。
后排的士卒顶上,继续与敌人缠斗,片刻之后,再次后撤。
交替掩护,如潮水般,缓缓向着后方关临布下的步军方阵两翼退去。
“一群懦夫!”
敌将乌达达看着那支不断后撤的南朝骑兵,发出了不屑的怒吼。
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对方不敌败退的迹象。
“给我追!”
“今日,定要将这股南朝骑兵,彻底碾碎!”
乌达达被胜利的渴望冲昏了头脑,怒吼着,率领麾下大军,紧紧咬住了吕长庚的部队,向着那片看似空旷的雪原,疯狂追击。
高坡之上。
诸葛凡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鱼儿,上钩了。
诸葛凡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观虚镜,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
是时候,关门打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