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娆的哭声,从一开始撕心裂肺的爆发,渐渐转变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整个人几乎挂在李小邪身上,双手依旧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眼泪和雨水混合,浸湿了他胸前一大片布料,那温热的湿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他的皮肤上,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无措的颤栗。
李小邪的身体依旧有些僵硬,那双平日里翻飞如蝶、或施展古武医术、或耍弄市井伎俩的手,此刻悬在夏雪娆微微颤抖的背脊上方,落下时却只剩下生涩而轻微的拍动。一下,又一下,节奏混乱,毫无章法,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试图让怀中这具颤抖不休的身体平静下来的笨拙尝试。
他没有说话。他本就不是善于用言语安慰人的类型,平日里那些插科打诨、毒舌调侃,在此刻这种情境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充当着一个沉默而坚实的依靠,任由她将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通过泪水尽数宣泄出来。
林婉儿和柳飘飘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狼藉,走了过来。两人看着相拥(或者说,是夏雪娆单方面紧拥)的两人,眼神都有些复杂。婉儿眼中是感同身受的余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而柳飘飘则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夏雪娆那哭得几乎脱力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吓死人了……”
良久,夏雪娆的哭声终于渐渐停歇,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抽气声。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原本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但抓着李小邪衣襟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只是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李小邪感觉到怀里的动静变化,那生涩拍动的手也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之前的紧张而显得有些低哑:“……没事了。”
非常简单的三个字,干巴巴的,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是一道暖流,悄然渗入夏雪娆冰冷而混乱的心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发丝蹭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微痒。
她终于,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手,向后退了半步,脱离了那个短暂却足以铭刻一生的怀抱。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眼眶和鼻尖都哭得红红的,平日里星光熠熠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水洗过的琉璃,带着一种脆弱而易碎的美感。她不敢抬头看李小邪,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了灰尘和药渍的裙摆,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弄湿你的衣服了。”
李小邪看着她这副与平日里光芒万丈形象截然不同的模样,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恢复一点往日的痞气,却发现有点困难,只好干巴巴地回道:“没事,反正也湿透了,不差你这点。”
这话听起来依旧不算好听,但在此刻,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尴尬和沉重。
“小邪哥,你……你没受伤吧?”林婉儿这才找到机会,上前一步,担忧地上下打量着李小邪,目光在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伤口处逡巡。
“我能有什么事?”李小邪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故作轻松,“就是可惜了我这店,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他环顾四周,看着破碎的窗户、满地的面粉、油污、玻璃碴和散落的药材,眉头皱了起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人没事就好!店坏了可以再修嘛!”柳飘飘倒是心大,拍了拍胸脯,随即又兴奋起来,“师兄你刚才太厉害了!那个飞刀!嗖一下!简直帅炸了!那个什么冥王,暗影榜第三,还不是被你打跑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仿佛刚才那个吓得不敢出声的不是她一样。
提到冥王,店内的气氛又微微凝滞了一下。
李小邪的眼神也沉静下来。他走到那摊尚未干涸的血迹旁,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血腥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与他所知任何一种毒药或草药都不太相同。
“他受了伤,短期内应该不会轻易再来了。”李小邪站起身,语气肯定,像是在对她们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但他的威胁还在。司徒家既然能请动他一次,就能请动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