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夜市,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气的烟火气就越浓。但他的摊位所在的那一小块地方,气氛却有些低沉。
几张桌子歪七扭八地躺着,椅子缺胳膊断腿,碎瓷片和泼洒的调料混在一起,在灯光下映出一片狼藉。炭火炉子没倒,但炉膛里的炭撒了一地,黑乎乎像给地面打了层补丁。
刀疤刘那壮硕的身躯正跟一张拧成麻花的桌子腿较劲,老王拿着扫帚,小心翼翼地把碎瓷片归拢。旁边卖炒粉的强哥、修鞋的老周几个熟面孔,也都在帮忙收拾着残局。
“小邪回来了!”老王抬头看见他,喊了一声,带着点如释重负。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关心的话带着市井特有的直白和热气。
“没事吧小邪?那帮穿虎皮的没给你上手段吧?”刀疤刘的大手拍在他肩膀上,梆梆响。
“就是做个笔录,了解情况。”李小邪笑着拱手,心里那点因为鬼手电话带来的阴霾被这股热乎气驱散了不少,“今晚多亏各位老街坊了,要不是你们去给我撑腰作证,我这事儿还真有点麻缠。”
“外道了不是!”强哥挥舞着锅铲,“咱们这条街上的,还能让外来的崽子给欺负了?”
“下回他们再敢来,咱们并肩上,打出他屎来!”老周也梗着脖子帮腔,虽然他瘦得风一吹就倒。
这粗糙的义气,让李小邪心里暖洋洋的。他一边应和着,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摊位最里面,那个蹲在阴影下的纤细身影上。
林婉儿背对着这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手里拿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正一点一点、极其认真地擦拭着烤架腿上溅到的油污。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那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李小邪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他对着周围众人再次抱拳:“刘哥,王叔,强哥,周伯……今天太晚了,剩下的明天我来弄,大家都赶紧回吧,这份情我记下了,改天一定摆酒谢谢大家!”
“行!那你赶紧收拾收拾,也早点歇着!”刀疤刘爽快应道,招呼其他人,“走了走了,别耽误人家小年轻说体己话。”
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陆续散了。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夜市隐约的喧嚣,李小邪才放轻脚步,走到林婉儿身后。
她似乎没有察觉,依旧专注地擦拭着那块早已锃亮的金属,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不安的心绪。
“婉儿。”他轻声叫道。
林婉儿的动作猛地停住,缓缓回过头。
路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她脸上,眼圈果然红肿得厉害,像两颗熟过头的桃子,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看到李小邪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她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出话,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小邪哥……”她带着浓重的哭腔,丢开抹布站起身,也顾不上手脏,伸手就朝他胳膊、胸口摸索,“你……你真的没事吗?他们有没有打你?我听说那些人好凶的,拿着铁棍……”
李小邪任由她那两只沾满油污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检查了一阵,才笑着抓住她的手腕:“傻丫头,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就那几个货色,给你小邪哥我当陪练都嫌不够格。派出所的茶水味道一般,下次不去了。”
他试图用玩笑让她放松,但林婉儿的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低下头,肩膀轻轻抽动,压抑着哭声:“我好怕……他们突然就冲过来,砸东西……我好怕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