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掐下去,顿时痛入骨髓,忍不住“哎哟”一声。
王氏凑近一看,只见丈夫腰侧赫然长出一个肉瘤,灰褐色,形如趴伏的老鼠,嘴眼紧闭,竟与那怪物一模一样!
“天爷……这……这如何是好?”
王氏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梁彦呆立原地,冷汗涔涔。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一个雪夜,他曾路过城外乱葬岗,见一具无名尸首暴露荒野,心生怜悯,便解下外袍为其遮盖。
莫非……那尸首有怨,附了邪祟,趁他体虚时入体?
又或是,这病根本不是病,而是某种诅咒?
他越想越怕,整夜未眠。
次日,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城外白云观求见老道长。
道长掐指一算,眉头紧锁:
“你体内有异物寄生,已与血肉相融,非药石可医。
此物名‘嚏蛊’,生于久郁之气,成于怨念之息。
若不及时斩除,恐将噬心夺魄。”
“那……可有解法?”
梁彦颤声问。
道长摇头:“除非你能寻得‘断念火’,焚其本源,否则……只能等它慢慢吞噬你的神智,最终沦为行尸走肉。”
梁彦如坠冰窟。
他回到家中,整日闭门不出,腰间瘤子日渐沉重,每到夜深人静,竟似有微弱心跳,与他脉搏同频。
他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变成那怪物,在黑暗中吞噬同类,越长越大,最终吞噬了整个徐州城。
王氏心疼丈夫,四处求方,甚至听信偏方,用滚烫的姜汤浇淋患处。
瘤子被烫得发黑,梁彦痛得昏死过去,可醒来后,那东西依旧在,甚至……
嘴角,似乎咧开了一丝诡异的笑。
“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梁彦望着妻子,声音沙哑。
王氏强忍泪水:“不会的!我听说城东有个疯和尚,能治奇病,我去求他!”
三日后,王氏带回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
和尚不言不语,只盯着梁彦的腰间看了许久,忽然咧嘴一笑:“它在等你认它。”
“认它?认什么?”
梁彦不解。
“认它是你的一部分。”
和尚声音沙哑。
“你怨天怨地,怨病缠身,这怨气养了它三年。
它吃的是你的恐惧,长的是你的执念。你越怕它,它越强。”
梁彦如遭雷击。
他忽然明白,这“嚏蛊”并非外邪,而是他三年来积郁的怨气、恐惧、不甘所化。
它从鼻中喷出,却源于心病。
“那……如何除之?”
和尚递给他一盏油灯:“点灯,照它,对它说:‘我知你是我,我不再怕你。’”
梁彦颤抖着接过灯,点燃。
昏黄的光映照下,那瘤子微微颤动。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知你是我……我不再怕你。”
话音落下,瘤子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似有东西挣扎。
梁彦咬牙坚持,继续道:“你是我三年来的痛苦,是我对命运的怨恨。我接纳你,也放过你。”
忽然,“噗”一声轻响,瘤子裂开一道细缝,一股黑烟从中逸出,瞬间消散于空中。
再看那肉瘤,已干瘪如枯皮,轻轻一揭,便脱落下来,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
梁彦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自那日起,他的喷嚏竟真的好了。
绸缎庄重开,生意兴隆。
只是每逢雨夜,他仍会坐在窗前,望着屋脊上的瓦狗,若有所思。
那疯和尚,从此杳无踪迹。
世人皆言,梁彦遇高人得救。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怪物,从未离开。
它只是,不再作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