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帝君的法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忘川诸位名士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前任使君谢珩因“要事”离去,由一位名为谢蘅、与谢使君容貌别无二致的女子接掌忘川权柄,这消息足以让所有星灵为之侧目与好奇。
最初的几日,忘川的气氛难免有些微妙与观望。名士们虽依旧各司其职,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向桃源居的方向,揣测着这位新任使君的性情与行事风格。然而,这种观望并未持续太久,因为谢蘅,从来就不是一个习惯于隐匿幕后的存在。
她似乎格外喜欢在忘川各处“闲逛”,以一种与谢珩截然不同的、鲜活甚至带着点“肆意”的方式,迅速融入这片星辉之地。
这一日,苏轼正坐在他的饕餮居后院,对着一坛新酿的、试图融入忘川灵植风味的酒发愁,嘴里念念有词:“哎,这‘忘忧草’的苦涩总难化解,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破立’之趣。”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轼抬头,只见新任使君谢蘅不知何时已倚在门边,手中还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酒杯。她毫不客气地走过来,拿起酒勺尝了一口,蹙眉,随即又展颜一笑:“苏子瞻,你这酒,太循规蹈矩了。既是忘忧,何不干脆烈一些?加点‘裂魂椒’的汁液试试?保证一口下去,什么忧愁都忘了,只记得烧喉咙了。”
苏轼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妙啊!使君高见!虽听起来吓人,却暗合至理!破而后立,大痛方能大忘!来来来,使君,与轼共饮此杯……呃,共研此酒!” 自此,苏轼竟真将谢蘅引为“酒中知己”,虽然谢蘅的建议往往惊世骇俗,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点醒他,两人时常在饕餮居后院“探讨”得烟雾缭绕(实验失败时),或是酒香四溢(偶尔成功时)。
百家书院内,唐太宗李世民正与魏征推演沙盘,复盘当年渭水之盟的得失。谢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旁,看了片刻,忽然出声:“以退为进,固然是王道。但若当时有一支奇兵,直插突厥王庭呢?”
李世民骤然回头,看到是谢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审视。他并未因被打断而不悦,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谢使君有何高见?”
谢蘅也不客气,指尖星辉流转,在沙盘上勾勒出一条险峻异常的路线:“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有时候,看似最不可能的路径,反而能收获奇效。陛下当年,是否太过……求稳了?”
这话可谓大胆至极。然而李世民闻言,非但没有动怒,眼中反而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沉默良久,忽然大笑:“好!好一个‘看似不可能的路径’!谢使君眼光毒辣,胸有丘壑!来人,摆棋!朕要与谢使君,手谈一局!” 一局之后,李世民对谢蘅的评价已变为“此女心思诡谲,不按常理,然每每直指核心,非常人也”。两人时而对弈,时而探讨古今战略,竟也成了忘川一景。
曹雪芹依旧偏爱在僻静处构思他的“荒唐言”。这一日,他正对着一株将谢的灵花伤怀,感叹“明媚鲜妍能几时”,忽听得身后有人接口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既然终将凋零,不如在其最盛时,将其风骨与颜色,永远留在笔下、镜中,岂不比空自嗟叹更有意义?”
曹雪芹回头,见是谢蘅。她手中拿着一面小镜,镜中正映照着那株灵花最娇艳的瞬间,光华流转,竟比真实更添几分永恒的神韵。
“使君……懂我?”曹雪芹怔然。
谢蘅轻笑:“我不懂你那字字血泪,但我懂‘留住’。无论是用笔,还是用镜,甚至是……用强权。”她语气随意,却让曹雪芹心中一震。这位使君,似乎能看透他心底对“留住美好”的执念。自此,曹雪芹偶尔会将自己的些许构思说与谢蘅听,谢蘅虽未必能理解全部深意,却总能从“意象”、“定格”的角度给出些奇特建议,竟也让曹雪芹觉得颇有启发。
金戈馆内,卫青与霍去病正在演练新的合击阵法。谢蘅路过,驻足观看。霍去病少年心性,见新使君到来,存了几分卖弄与试探的心思,剑势愈发凌厉,甚至故意引动一丝剑气余波扫向谢蘅。
谢蘅眼皮都未抬,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虚空轻轻一夹。那缕足以开碑裂石的凌厉剑气,竟如同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瞬间凝滞,然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她指间。
霍去病瞳孔一缩,卫青也面露凝重。
谢蘅这才抬眼,看向霍去病,唇角微勾:“勇猛精进,是好事。但过刚易折。你的剑,缺了一点你舅舅的‘韧’。”她又看向卫青,“大将军沉稳如山,可有时,山也需要一点‘风’的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