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崆峒目睹长兄陨落,悲愤欲绝。她看着支离破碎的大地,看着哀嚎的众生,看着那不断扩大的天穹裂痕,又看向身边因大哥之死而气息剧烈波动、镜面都出现细微裂纹的二哥玄明。
那一刻,少女眼中闪过决绝。她对着玄明凄然一笑,那是玄明记忆中妹妹最后的表情,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义无反顾。
“活下去……守护好……我们曾经的家……”
话音未落,崆峒已将自身全部灵性与崆峒印的本源彻底燃烧!一道无法形容的、蕴含着山川社稷所有厚重与生机的璀璨流光,冲天而起!它不是去补天,而是化作亿万个微小的符文烙印,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瞬间笼罩了因东皇钟碎而失去压制、疯狂反扑的鬼王本体及其麾下最主要的魔军,硬生生将它们拖拽、镇压向了九幽最深处,并以自身崩解为代价,构筑起一道看似永恒的血肉封印!流光散尽,崆峒印亦不知所踪,唯有余音袅袅,诉说着牺牲的壮烈。
接连失去两位兄妹,玄明的心仿佛也被撕裂。但他不能倒下,天还在塌,地还在陷。此时,另一位人祖女娲站了出来,她采集五色神石,欲炼石补天。玄明强忍悲痛,催动阴阳镜残存的力量,以自身镜光为引,调和五色神石的能量,梳理混乱的阴阳二气,助女娲稳定那不断崩塌的苍穹。镜光穿梭于混沌气流与五色神光之间,一次次抚平空间的褶皱,导引着补天的能量。
那是希望与绝望交织的过程。最终,天被补上了,浩劫似乎看到了终结的曙光。然而,就在女娲力竭而逝,玄明也因消耗过巨、心神俱疲之际,意想不到的背叛再次降临!
残余的、部分对圣器力量心存贪念或因恐惧而失去理智的人族强者,以及一些隐匿在暗处、早已被鬼王残留意志影响的邪神,竟在此时联手发难!他们惧怕阴阳镜的力量,更想将这仅存的圣器据为己有。
疲惫不堪、又因兄妹接连陨落而道心出现裂痕的玄明,如何能抵挡这蓄谋已久的围攻?在一场惨烈的搏杀后,阴阳镜本体遭受重创,镜面几乎完全黯淡,灵性被强行打散、封印。那些背叛者,以秘法将破损的圣器核心重塑,剥离去其沟通阴阳本源、执掌轮回的绝大部分权能,将其降格为只能洞观虚实、穿梭空间的“乾坤镜”。而器灵玄明的记忆被彻底抹除,只余一点维系器物运转的本源灵识,如同一张白纸,被投入初建的阴司体系之中,成为了日后忘川的执掌者——谢珩。
……
静室之内,谢珩(玄明)猛然睁开双眼,眸底深处是尚未完全褪去的洪荒血色与彻骨冰寒。额间竟有细密的冷汗渗出,呼吸亦有些紊乱。
那些回忆,如同跗骨之蛆,平日里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镇压,唯有在深夜独处、心神最为放松(或者说,因持续维持伪装而感到疲惫)时,才会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玉簪上那枚看似古朴的乾坤镜。镜身冰凉,感受不到丝毫昔日阴阳镜的浩瀚与灵动,更像是一具被掏空了内核的华丽躯壳。
大哥东煌钟碎时的光芒,小妹崆峒化作流光时的决绝笑容,女娲补天时疲惫而坚定的眼神,以及最后那来自背后的、冰冷刺骨的背叛……一幕幕,清晰如昨。
鬼王说得没错,他确实在窃取忘川的力量。这汇聚千古星辉之地,这本就与阴阳轮回紧密相连的本源,正是滋养破损的阴阳镜、唤醒那被封印的“另一面”(即他自身沉睡的、属于阴阳镜的完整权能与记忆),最好的温床。
他需要力量。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为了弄清楚当初背叛的真相,为了……或许,还有一丝渺茫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想的,关于复活兄长与小妹的疯狂念头?
谢珩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恨意,有迷茫,但最终,都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与漠然所覆盖。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紊乱的气息逐渐平复,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窗外,忘川的夜色依旧深沉。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那流淌的河水和摇曳的彼岸花。这片土地,是他失去一切后唯一的容身之所,如今,却也成了他暗中布局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