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更是反应迅速,她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拉住太平公主的手,然后对着武则天,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声音清脆却带着恭敬:“婉儿(奴婢)拜见陛下。” 她悄悄拽了拽还在发愣的太平公主的衣袖。
太平公主这才不情不愿地,学着上官婉儿的样子,草草行了个礼,小嘴微微噘着,目光游移,就是不敢看武则天。
武则天将两个小女孩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先是看着太平公主那副明明害怕又想强装镇定、甚至带着点小叛逆的模样,威严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身上,看到她即便化作孩童,依旧这般沉稳知礼,懂得维系场面,眼中不禁流露出明显的满意和一丝温和。
“平身吧。”武则天的声音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仪,但语气比方才对狄仁杰时似乎缓和了些许,她看着上官婉儿,问道,“婉儿,看来你在此地,将……太平照顾得尚可。”
上官婉儿连忙低头回答:“回陛下,婉儿与公主在此地一切安好,忘川诸位名士亦多有照拂。”
武则天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一旁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面、浑身写满不自在的太平公主,心中忽然一动。看着她们如今这小小的模样,再想起前世种种恩怨纠葛,在此超脱之地,似乎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一种混合着血脉亲情与或许是对过往岁月一丝追忆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她沉吟片刻,转向谢珩,语气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商议,甚至隐约有一丝属于长辈的温和:“谢使君,朕见此二女如今形态,童心未泯,虽有机灵,却也难免让人挂心。朕与她们渊源深厚,在此重逢亦是缘分。不知可否,将朕的居所与她们安排在一处?同住一院,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着重于“照应”与“挂心”,而非监管与控制。谢珩闻言,心中微讶,但立刻便明白了武则天的用意。这位女皇,并非一味强势,她懂得在合适的时候,以温情的方式,去维系和修复关系,尤其是在这忘却前尘的忘川。
他自然没有异议,点头应允:“陛下顾念之情,谢某理解。待为狄公录名并选定居所后,便为陛下与公主、婉儿姑娘安排合适的院落。”
说罢,他取出风华录,为狄仁杰录名。狄仁杰执笔,工整写下自己的名字,卷上浮现出一位手持笏板、面容刚正、目光如炬的能臣形象。
录名毕,谢珩对武则天道:“陛下可先随太平公主、婉儿姑娘去看看她们目前的住处,熟悉一下环境。谢某需带狄公去挑选住处,稍后再与陛下汇合,商议具体院落安排。”
武则天微微颔首,目光再次看向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这次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和:“带朕去看看吧。”
太平公主抬头飞快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但还是默默地转身,算是默认带路。上官婉儿则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小心地跟在武则天身侧稍后的位置,低声介绍起沿途的景致。那景象,虽仍有几分微妙,却比之前预想的剑拔弩张,要缓和得多。
谢珩则带着狄仁杰,往桃源居方向走去,准备查看忘川舆图,为他挑选合适的居所。
路上,狄仁杰似乎才从面见女皇的紧张中稍稍缓解,他好奇地打量着忘川奇特的景致,忍不住问道:“谢使君,此地……果真神异。不知……此处可有供人读书研习、查阅典籍之所?”
谢珩闻言,心中一动,答道:“忘川设有百家书院,汇集各方典籍,供名士阅览研究,亦常有讲学辩论。”
“百家书院?”狄仁杰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知……距陛下所选之居所,远近如何?”他问得委婉,但谢珩明白,这位一代名臣,即便到了忘川,潜意识里仍保持着作为臣子的本分与谨慎,既想有自己的空间钻研学问,又不想离“陛下”太远,以免召唤不便。
谢珩微微一笑,引他进入桃源居偏殿,展开忘川舆图。狄仁杰仔细观看,目光很快便锁定在了标注着“百家书院”的区域,并在其附近发现了几处尚为空置的院落。他伸手指向其中一处距离书院最近,同时又与武则天她们将要入住的区域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距离(既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院落,恭敬道:“若可使君允许,狄某愿择此院而居。”
谢珩看着他的选择,心中赞许狄仁杰的周全与智慧,点头应允:“可。此处清静,靠近书院,正合狄公之心意。”
为狄仁杰定下居所后,谢珩便动身前往太平公主目前的住处,去与武则天商议并落实那“同住一院”的具体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