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伤躯,带着昏迷的霜月,林枫三人沿着戍土宫那漫长的阶梯向上疾行。身后是死寂的宫殿和满目疮痍的平台,前方是幽深曲折、仿佛永无止境的归途。
天机子负责在前面探路,手里拿着那枚光芒已经黯淡许多的巡守令,令牌在此地依旧能提供微弱的路径指引,避开一些明显的死路和残留禁制。旺财警惕地殿后,暗金色的眸子在幽暗中如同两盏小灯,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林枫走在中间,一手拖着简易冰橇,一手不时捂嘴轻咳,指缝间渗出丝丝暗红。与孙无极的半步战尊法相硬撼,对他造成的伤害远比表面看起来严重。经脉的刺痛、脏腑的震荡、神魂的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若非新铸的玄黄道基足够稳固,加上冰髓乳和丹药吊着,他恐怕早已倒下。
“林老大,撑住啊!前面好像有岔路,根据令牌指引和之前的地形记忆,右边那条可能通往一个相对隐蔽的出口,据说在千刃冰谷外围的一处冰裂悬崖底下,很少有人知道。”天机子回头,看着林枫苍白的脸色,担忧地说道。
“就走右边。”林枫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必须尽快离开遗迹核心区域,孙家和冰魂谷的人虽然暂时退去,但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在出口或附近区域布下天罗地网。
三人转入右侧岔路。这条通道更加狭窄、潮湿,两侧的冰壁不再是光滑的镜面,而是布满了嶙峋的冰锥和垂落的冰凌,脚下也时有冰裂隙隙,需得小心通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寒意,与戍土宫的精纯灵气截然不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呜呜”的风声,空气中那股腐朽寒意也越来越浓。终于,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被厚重冰帘遮蔽的出口。冰帘之外,是更加猛烈的罡风呼啸声。
天机子小心地扒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乖乖……咱们这是在……一座冰峰的半山腰?隐蔽的,也真够要命的!”
林枫凑近看去。只见外面果然是一处极其陡峭、近乎垂直的冰壁悬崖,他们所在的洞口位于悬崖中段,被突出的冰檐和垂挂的冰凌巧妙遮挡,极难从外部发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冰裂峡谷,隐约可见无数如同刀剑般耸立的冰柱冰笋,在狂风中发出鬼哭般的呼啸。上方则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更加陡峭的冰峰。
“巡守令指示的出口应该就是这里,但没告诉我们是悬崖啊!”天机子苦着脸,“林老大,你现在这状态,还带着个昏迷的,咱们怎么下去?直接跳的话,就算摔不死,
林枫也皱起眉头。他此刻状态极差,无法长时间御气飞行,更别提带着两个人(加一狗)了。旺财虽有混沌之力,但也不擅长长途负重飞行。
就在他思索对策时,目光扫过洞口边缘和外面的冰壁,忽然心中一动。他蹲下身,手掌按在洞口的冰面上,玄黄母气缓缓渗入。虽然微弱,但他新铸的戍土道基,对大地土石乃至冰层(冰本质也是水与土的变种)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感知力。
片刻后,他收回手,眼中露出一丝了然:“这洞口附近的冰层结构很特殊,内部有天然形成的、曲折向下的冰洞和裂缝,如同蚁穴。虽然狭窄崎岖,但勉强可以容人通过,应该是当年巡守者留下的隐秘退路之一。”
“冰洞?在哪呢?”天机子瞪大眼睛,用手敲打冰壁,却只听到沉闷的回响。
“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需要以特定频率的土系灵力震荡感应。”林枫解释道,这恐怕也是巡守令没有明示,只给指引的原因之一。他根据方才感知到的结构,走到洞口左侧一处看似平整的冰壁前,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玄黄母气,按照《戍土大道经》中记载的一门名为“地听术”的小技巧,将一丝极其凝练的土系波动,注入冰壁。
“嗡……”
冰壁表面泛起一圈圈微不可查的涟漪,紧接着,一块约莫半人高、原本浑然一体的冰壁,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一股带着尘封气息的冰冷气流从洞内涌出。
“还真有!”天机子啧啧称奇,“林老大,你这戍土传承真是越来越神了,连冰窟窿都能找到!”
“别贫了,快进去,我撑不了多久。”林枫额头冒汗,维持这“地听术”和打开机关,对他现在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三人不敢耽搁,天机子率先钻入,林枫将霜月连人带冰橇小心推入洞内,然后自己和旺财也迅速进入。他们刚进去,身后的冰壁便缓缓合拢,恢复原状,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痕迹。
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且极其狭窄低矮,需得匍匐前进。空气中弥漫着万年寒冰特有的、几乎能将灵魂冻结的寒意,以及一种尘埃堆积的腐朽味道。
天机子点燃一根特制的“寒光萤石棒”,发出幽蓝的冷光,勉强照亮前方尺许范围。洞壁光滑湿冷,覆盖着厚厚的冰霜,不时有冰水滴落。通道蜿蜒曲折,时而向上攀爬,时而急剧向下,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挤过仅有一尺宽的缝隙。
林枫咬着牙,强忍着伤势和疲惫,拖着霜月,在旺财的帮助下,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感觉像在透支生命。冰髓乳的药效在持续发挥作用,修复着他的伤势,但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
不知在这黑暗冰冷的迷宫中爬行了多久,就在林枫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天机子惊喜的低呼:“到头了!有光!还有……一个挺大的冰窟!”
林枫精神一振,奋力向前。爬出狭窄的通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两三丈见方的冰窟。冰窟一侧,有一个不规则的裂口,外面透入灰蒙蒙的天光,也灌入猛烈的寒风,但比起之前的罡风要弱了许多。裂口外似乎是另一片冰谷,被浓重的冰雾笼罩,看不真切。冰窟内温度极低,地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冰尘。但在冰窟角落,竟然有一小片区域,冰层呈现淡淡的乳白色,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波动,隐约可见几株如同冰雕般的、矮小的淡蓝色苔藓顽强生长着。
“是‘寒髓苔’!生长在冰髓灵气逸散之处的伴生灵植,虽然比不上冰髓乳,但也有不错的疗伤和滋养效果!而且这片冰层,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枫打量四周,这里隐蔽、相对安全(入口隐秘,出口被冰雾遮蔽),又有寒髓苔可以辅助疗伤,确实是目前能找到的最理想的临时落脚点了。
“就在这里休整。天机子,布下隐匿和预警阵法,堵住那个裂口,别让气息和光芒泄露出去。旺财,警戒。”林枫交代完,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壁缓缓坐下,立刻闭目调息。
天机子连忙行动起来,拿出所剩不多的布阵材料,在冰窟入口(他们爬出来的那个小洞)和那个透光的裂口处忙碌起来。旺财也趴在冰窟入口内侧,耳朵竖起,感应着内外动静。
林枫沉入内视。体内情况糟糕透顶。玄黄母气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涓涓细流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流淌。“承山脉”光芒黯淡,几近熄灭。“负岳脉”的虚影早已消散。玄黄道种虽然核心无损,但也蒙上了一层灰暗,旋转缓慢。神魂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那是过度催动法相和承受反噬的后遗症。
他不敢怠慢,先吞下一小口冰髓乳,又服下数枚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精纯的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滋润着干裂的土地。他运转《戍土大道经》前两卷中的疗伤法门“厚土生生诀”,引导药力修复经脉,温养脏腑,滋养神魂。
同时,他放开心神,尝试沟通此地微弱的地脉之气(尽管被冰层覆盖),以及吸收空气中那稀薄的、来自寒髓苔的冰髓灵气。玄黄道基铸成后,他对土、石、冰等属性能量的吸收转化效率大大提高,虽然此地灵气远不如戍土宫,但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