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卿的身影从嫁衣堆里浮出来。她穿着那件发黑的红嫁衣,脸藏在垂落的流苏后,露出的手指缠着明黄色的丝线,指尖划过古董商的脸颊时,竟在他皮肤上绣出一朵血色的曼陀罗。
“我的嫁衣……被他偷了……”女人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黏糊糊的,“他还想烧了我的《百鬼夜行图》……”
随着她的话音,那些挂在衣柜里的嫁衣突然活了过来,袖子和裙摆像蛇一样舞动,朝着两人缠过来。吴驰宇挥剑斩断几条裙摆在,却发现断口处立刻冒出新的丝线,缠上他的手腕,冰冷刺骨。
“她的本体在那件主嫁衣里!”凌烬凤突然想起资料里的记载,“顾曼卿死前把自己的血混在染缸里,那件嫁衣吸了她的精血!”
吴驰宇点头,突然抓住缠上凌烬凤脚踝的丝线,借力跃起。黑渊秦皇剑带着麒麟血的灼热气息,直刺那件发黑的红嫁衣。剑光穿透衣料的瞬间,顾曼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流苏后的脸终于露出来——根本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孔里都插着一根绣花针。
“破邪!”吴驰宇将体内的麒麟血注入剑身,红光顺着丝线蔓延,点燃了那些舞动的嫁衣。火焰是金色的,带着符咒的香气,烧得丝线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极了凌烬凤煮咖啡时的咕嘟声。
顾曼卿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透明,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件燃烧的嫁衣,突然笑了,声音里竟带着解脱:“终于……绣完了……”
随着她的消散,庭院里的铜铃又响了一声,这次却很轻快,像晨雾里的露珠落在荷叶上。
吴驰宇收起剑,转身看向凌烬凤。她的手臂被掉落的火星烫了个小红点,正用指尖轻轻按着,像在戳一颗熟透的樱桃。
“怎么不躲?”他皱着眉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韩舒芙特制的药膏。上次在她办公室情急之下用了半瓶,这次特意灌满了,瓶身还留着凌烬凤贴的便签,上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凤凰。
“看你挥剑的样子太专注了。”凌烬凤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在刚亮起的天光里。她看着吴驰宇低头给自己涂药膏,黑夹克的领口蹭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你刚才用的剑法,和你爸那招‘黑渊破邪’很像。”
“我妈说,当年我爸就是用这招劈开亡魂谷的黑雾的。”吴驰宇的指尖顿了顿,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张照片——年轻的吴起灵穿着蓝夹克,韩舒芙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的符纸和现在凌烬凤捏着的这张,边缘的褶皱都一模一样。
古董商的尸体被随后赶来的警方运走时,朝阳刚好爬上绣楼的飞檐。吴驰宇看着庭院里重新站直的石榴树,发现树干上的“卿”字不知何时淡了许多,倒像是被晨露洗过。
“回去吗?”凌烬凤碰了碰他的胳膊,发尾扫过黑渊秦皇剑的剑穗。
“等一下。”吴驰宇走到门环前,轻轻拽了拽铃绳。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带着暖意,像在跟他们道别。他回头时,正看见凌烬凤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的朝阳落在他黑夹克的肩头,和她发绳上的反光连成一片。
“发我一张。”他说。
“才不。”凌烬凤笑着把手机揣进兜里,却在转身时,悄悄将照片设成了屏保。照片里的吴驰宇正抬头看铜铃,黑渊秦皇剑的剑穗垂在腰间,和门环上的铜铃一起,在晨光里轻轻摇晃。
老街的石板路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吴驰宇突然想起父亲说过,有些怨气消散后会留下善意的执念,就像母亲总在他出任务前,偷偷在他包里塞一块护身符。他低头看了看凌烬凤手腕上那道刚愈合的红痕,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符纸,突然觉得,这柄传承了两代人的黑渊秦皇剑,以后或许要多护一个人的周全了。
铜铃在身后又响了一声,这次很远,像从百年前的时光里传来,祝福着这对踏着晨光前行的年轻人,以及他们脚下这条注定不会平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