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雨,像是被上天拧开的水阀,倾盆而下,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俞通渊率领的两万北平援军,正深陷在泥泞之中,寸步难行。原本星夜驰援的决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与糟糕的路况,消磨得只剩下焦灼。战马的蹄子深陷在没过脚踝的烂泥里,每拔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不少战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士兵们的铠甲被雨水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头盔的缝隙流下,灌进衣领,冻得人牙关打颤。
“侯爷,这雨再不停,路再这么难走,我们恐怕真的赶不上了!”一名副将勒住马缰,脸上满是焦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杂着泥水,狼狈不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名副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焦急地对俞通渊道,“再这么拖延下去,魏国公和宋侯爷那边怕是撑不住了!”
俞通渊眉头紧锁,望着前方茫茫的雨幕与泥泞的道路,心中也是一片沉重。他深知徐允恭与宋晟的大营已是危在旦夕,粮草断绝,敌军势大,多耽误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危险。可眼前的困境,却让他束手无策——道路泥泞不堪,大军行进速度如同蜗牛爬行,原本预计三日的路程,如今走了两日,却只走了一半。
“不行,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俞通渊咬了咬牙,沉声道,“传令下去,弃马!所有士兵弃马步行,轻装前进!携带七日口粮与武器,其余辎重全部丢弃!务必在两日内赶到明军大营!”
“弃马?”副将愣了一下,“侯爷,没有战马,我们赶到大营后,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啊!”
“现在不是考虑战斗力的时候!”俞通渊语气坚定,“若是赶不到,徐国公与宋侯爷的大军就全完了!我们就算带着战马赶到,也只能给他们收尸!弃马!立刻执行!”
“遵令!”副将不敢再反驳,立刻下去传令。
士兵们虽然不舍,但也深知事态紧急,纷纷跳下战马,丢弃沉重的辎重,只带着武器与口粮,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烂泥不断拉扯着他们的脚步,不少士兵摔倒在泥地里,又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擦拭身上的泥水,继续向前赶路。俞通渊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大营被攻破之前,赶到救援!
而此时,明军的大营内,已是一片狼藉。
连续一日一夜的血战,明军将士伤亡惨重,原本三万五千人的大军,如今能战斗的只剩下不到两万人,而且个个带伤,疲惫不堪。营寨的多处防线已经被敌军突破,虽然靠着将士们的浴血奋战暂时收复,但防线已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再次被攻破。
宋晟拄着长枪,站在帅帐前的高台上,望着远处依旧疯狂进攻的敌军,眉头紧锁。他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鲜血与雨水浸透,左臂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大脑飞速运转着——再这么固守下去,迟早会被敌军攻破大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以攻为守,破釜沉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按照兵法所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敌军兵力不过是明军的一倍,却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以骑兵攻杀,无非是因为明军占据了交通要道,敌军想要速战速决,同时也是仗着明军粮草断绝、火炮尽失,以为胜券在握。
“魏国公!”宋晟走到徐允恭身边,沉声道,“不能再固守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与敌军贴身肉搏!这样才能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守住大营,等待援军!”
徐允恭此时也是浑身浴血,脸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宋公爷所言极是!死守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被敌军攻破大营,不如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传来,如同惊雷炸响在大营上空。
“轰!轰!轰!”
炮弹落在明军的营寨上,土墙轰然倒塌,碎石与泥土飞溅,不少正在防守的明军士兵被当场炸飞,血肉模糊。大营的大门在炮弹的轰击下,已经出现了裂痕,摇摇欲坠。
徐允恭与宋晟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这是大炮的声音!元人怎么会有大炮?而且还是这么多门!
怎么回事?!”徐允恭厉声喝道。
“启禀两位国公!”一名传令兵冒着炮火,狼狈地冲到两人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元人集中了二十门铁炮,正在轰击我军大营!营寨大门快要守不住了,将士们死伤惨重!”
“二十门铁炮?”宋晟心中一沉,他万万没想到,北元竟然装备了如此多的火炮,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能再拖了!”徐允恭猛地拔出腰间的马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现在还剩下多少骑兵?”
“回国公,除去固守中军帅帐的,最多能拿出两千人了!”骑兵统领连忙回道。
“娘的,拼了!”徐允恭怒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下去,骑兵全部集结,不留余地,随本公与宋将军主动出击!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了!今日,要么战死沙场,要么杀出一条血路!”
“遵命!”
很快,两千名骑兵集结完毕。他们虽然疲惫不堪,不少人身上带伤,但眼中却燃烧着决死的火焰。他们翻身上马,手持长矛与马刀,跟在徐允恭与宋晟身后,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
“杀!”
徐允恭一声令下,双腿夹紧马腹,一马当先,冲出了营寨大门。宋晟紧随其后,手中长枪如同毒蛇吐信,直指敌阵。两千名明军骑兵如同猛虎下山,朝着敌军的阵营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此时,元军的指挥帐内,脱脱不花正端坐在虎皮椅上,手中端着一碗奶茶,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笑容。他看着明军大营在火炮的轰击下摇摇欲坠,心中暗自得意——再过不久,明军大营就会被攻破,徐允恭与宋晟必将战死,到时候,辽东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报!大帅!明军主动出击了!”一名亲兵冲进帐内,高声禀报道。
脱脱不花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徐允恭倒是有几分勇气,可惜,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走到帐外,只见明军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冲破了元军的前锋部队,徐允恭与宋晟一马当先,左手持长矛,右手挥马刀,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元军士兵纷纷倒地,惨叫连连,一时间竟无人能挡他们的锋芒。
“主帅,让末将带着几个千人队上去,直取明军主帅的人头!”脱脱不花手下的大将察理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主动请战。他深知,若是能斩杀徐允恭,必定能立下不世之功,得到北元王庭的重赏。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察理哈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脱脱不花脸色铁青,怒喝道:“你是不是傻!那徐允恭是谁?他是大明皇帝的小舅子,前魏国公、中山王徐达的嫡长子!你把他杀了,是有把握面对明廷不死不休的追杀,还是你自认为统兵能力能比得过徐达?当年的齐王都赢不了徐达,就凭你?你想死,别拉上本帅!”
察理哈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不敢再多言。
“我们的目的不是徐允恭,而是明廷的援军!”脱脱不花语气冰冷,缓缓道,“太尉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不如玩把大的。试问一下,如果我们再在辽东打出一个岭北大捷,南边那位朱皇帝的龙位还坐得稳吗?那些穷酸腐儒会不会借此机会架空他?他是不是要先处理内部的矛盾?到时候,我们就能得到十余年的太平日子,休养生息,恢复实力!”
察理哈恍然大悟,连忙道:“主帅英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想赢,我们就算死绝了也做不到。”脱脱不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可要是打不疼他们,我们也永远迎来不了和平。朱老四想一战打出五十年和平,我们也想!你带上一万人,去伏击明廷的援军!切记,一定要小心,明廷的援军主帅俞通渊,可不是徐允恭那种没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毛头小子!”
“末将遵令!”察理哈连忙躬身领命,转身下去集结部队。
等到察理哈走后,脱脱不花望着明军骑兵冲锋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缓缓开口:“若是天幕上那未来的西北柱石宋晟单独挂帅,本帅或许不会有这么多机会。可徐允恭……徐达自诩大明第一帅,可这教儿子的能力,也实在太差劲了……呵呵。”
他深知,徐允恭虽然勇猛,却缺乏谋略,此次主动出击,看似壮烈,实则是自寻死路。只要拖延到明军骑兵疲惫不堪,再发起反击,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此时,明军的骑兵已经冲入了元军的大阵。徐允恭和宋晟一马当先,左手持长矛,右手握马刀,如同两尊杀神,冲入敌阵,一阵砍瓜切菜。元军士兵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锋芒,纷纷倒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