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元年二月末,应天皇宫的内帑库房内,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粮食、田契装满了一间又一间偏殿。短短三天时间,各地勋贵为争夺北平军务的掌控权,纷纷献上“孝敬”——平凉侯费聚的三百万两脏银,延安侯唐胜宗的十万亩良田与百万石粮食,还有其他勋贵陆续送来的金银、古玩、商铺契书,数额之巨,远超朱棣的预料。
他早知道淮西勋贵富庶,却从未想过他们竟富到如此地步。这些钱财土地,即便朱元璋当年的赏赐再多一倍,也绝无可能积攒出来,显然都是多年贪污受贿、兼并搜刮所得。可朱棣心中清楚,如今正是收拢人心、分化勋贵的关键时刻,不能仅凭这些“孝敬”就定他们的罪,只能暂时笑纳。
“这些东西,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朱棣指尖划过清单,心中暗忖。如今朝廷财政空虚,西南战事、北方边防都需要巨额开支,这些勋贵“主动”上交的财富,恰好能填补国库缺口。只是,这些钱和地,都是勋贵们为了争夺北平军务控制权而抛出的“投名状”,他虽心知肚明其来源不正,却不能以此定他们的罪——毕竟,这些人名义上是“揭发贪腐”“上交赃款”,若是贸然定罪,反倒会落下“卸磨杀驴”的骂名,寒了其他勋贵的心。
这些“孝敬”,毫无疑问,大头都进了皇帝内帑——毕竟是勋贵们为讨好皇帝而献,归入内帑名正言顺;只有极少一部分零头,被划拨给了国库,用以安抚百官。可即便是这零头,也引来了文官集团的集体弹劾。
早朝之上,一位侍郎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勋贵所献之物,皆为百姓血汗,理当归入国库,用于赈济流民、兴修水利。如今陛下将其归入内帑,实为与民争利,还请陛下将财物还之于民!”
“是啊,陛下,内帑乃帝王私库,如今收纳如此巨额财富,实属与民争利!这些财富本是百姓的血汗,理应还财于民,充实国库,用于赈济流民、兴修水利!陛下若执意如此,臣便长跪不起,跪死在这奉天殿上!”
紧接着,多位文官纷纷附和,言辞恳切,仿佛真的一心为民。朱棣坐在御座上,听着他们义正辞严的劝谏,心中冷笑不已——这帮文官,哪里是为了百姓?不过是见不得皇帝独享好处,想将钱财归入国库,方便他们从中克扣挪用罢了。若是这些钱真进了国库,怕是当天就得被他们以各种名目分走一大半。
“诸位爱卿此言差矣。”朱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内帑之事,朕向来不过问,一直由皇后打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这些钱财,并非朕要私藏,只是暂寄于内帑。前些日子江西民变,那些乱臣贼子临死前胡乱攀咬,声称朝中还有大人物为他们撑腰。朕自然相信诸位大人清白,可此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如今这些钱财存于内帑,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日后若需彻查此事,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再说,朕要动用内帑钱财,还需经过皇后同意。”
朱棣看向下方的文官,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诸位爱卿要朕还财于民,朕本心所愿。可皇后说,这些都是百姓的血汗,不可肆意挥霍,需得找到妥当的用途,方能动用。”
文官们闻言,瞬间面如菜色。他们在心中暗自谩骂:“这帮刁民,死到临头还反咬一口,活该抄家灭族!可别自己找死,把我们也牵扯进去!”
朱棣看着他们神色变幻,心中愈发畅快,继续说道:“不若几位大人亲自去找皇后聊聊?向她陈明利害,说动她将钱财拿出,还之于民。放心,这绝非撺掇后宫干政,而是为国为民,皇后贤明,定会体谅诸位的苦心。”
“这……”文官们吓得脸都绿了,连连摆手拒绝。找徐皇后聊?那可是中山王徐达的嫡长女,魏国公徐允恭、定国公徐增寿的亲姐姐,是敢跟着朱棣一起反了洪武皇帝的狠人。且不说徐皇后是否会听他们的,就算他们真去了,当晚中山王徐达怕是就得派人来请他们“喝茶”,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文官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连连摆手:“陛下万万不可!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制,臣等岂敢违背?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陛下,臣等鲁莽了!”六部的尚书侍郎连忙躬身认错,“皇后娘娘贤明,必有妥善安排,臣等不敢叨扰娘娘。”
其他文官也纷纷附和,再也不提“还财于民”的话。朱棣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挥手道:“既然如此,此事便先搁置。诸位爱卿还是多操心政务,若是再有人无故弹劾,扰乱朝局,休怪朕不客气!”
“臣等遵旨!”文官们如蒙大赦,躬身退下,脸上满是后怕。
当晚,奉天殿后的暖阁内,朱棣将白天文官们的丑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妙云,忍不住捧腹大笑:“妙云你是没看见,詹徽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帮酸文人,就会纸上谈兵,真要让他们去见你,一个个都怂了!”
徐妙云看着丈夫笑得开怀的模样,眼中满是温柔,笑道:“既然陛下得了这么多钱粮,又看那帮文官勋贵斗得热闹,不如臣妾去弄两个菜,咱们喝一盅,好好庆贺一番?”
“怎么能只喝一盅?”朱棣大手一挥,兴致勃勃,“要喝就喝两盅!对了,把岳父和允恭、增寿也叫过来,一家人聚聚,‘叙叙旧’。”
徐妙云心中了然——朱棣口中的“叙叙旧”,实则是要借机拉拢徐家父子,巩固与外戚的关系。如今勋贵抱团,文官制衡,徐家作为手握兵权的外戚,是朱棣最坚实的后盾。她笑着点头:“好,臣妾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准备,再亲自给父亲做一道他爱吃的烧鹅。”
半个时辰后,徐达、徐允恭、徐增寿父子三人应邀来到暖阁。徐达身着蓝色蟒袍服,虽已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徐允恭站在父亲身侧,神色肃穆,一副不胜惶恐的样子;徐增寿则显得随意许多,毕竟是从小跟着朱棣长大,少了几分拘谨。
暖阁内,餐桌早已摆好,鸡鸭鱼肉、时蔬鲜果一应俱全。徐妙云亲自端上一盘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烧鹅,笑着对徐达道:“爹,这是女儿亲手给您做的烧鹅,您尝尝。”
徐达看着盘中的烧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连连点头:“好吃!还是妙云你做的烧鹅合爹的胃口!”
“爹,您只能吃三块。”徐妙云见状,连忙浇了一盆冷水,“太医说了,您年纪大了,油腻的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徐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却也不敢反驳女儿,只能委屈地点点头:“好好好,听你的,吃三块就三块。”他一脸委屈地看着女儿,却也不敢反驳——他深知女儿的脾气,看似温柔,实则说一不二。徐允恭、徐增寿见状,忍不住低下头偷笑,连朱棣也憋得嘴角上扬。
就在这时,暖阁外的天空突然泛起金色光晕,沉寂多日的天幕,竟在这个阖家团聚的时刻再次显现。
“这天幕,还真是会挑时候!”朱棣愣了一下,随即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徐家父子也纷纷收敛笑容,神色凝重地看向天幕——他们都想知道,那位被朱棣寄予厚望的嫡长孙朱瞻基,其长子朱祁镇究竟是何许人物。
【天幕光芒渐亮,画面首先浮现出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身着妃嫔服饰,正陪着朱瞻基在御花园中散步,两人言笑晏晏,神色亲昵。字幕缓缓浮现:说起朱祁镇,还需先提及其父朱瞻基的婚事。朱棣对朱瞻基寄予厚望,曾言“传世之孙,永世其昌”,对他的婚事更是十分上心。经明仁宗张皇后母亲彭城伯夫人举荐,朱瞻基自幼便与山东济南府邹平县人孙氏相识——孙氏乃永城县主簿孙忠之女,聪慧貌美,由张皇后亲自调教,与朱瞻基情投意合。原本不出意外,孙氏当为朱瞻基的太孙妃,可因司天监上奏“天象有异”,需另择良配,朱瞻基最终迎娶了济宁胡氏为太孙妃,孙氏则只能屈居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