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厂长,恭喜啊。”孙长生指着奖状,“上次来的时候,这些还没有呢。”
高厂长笑得合不拢嘴:“托江领导的福,也托平安他们的福!您是不知道,现在咱们厂的‘东风-1’,在省里都挂上号了!”
他走到窗边,指着院子里那些拖拉机:“看见没?那些都是等着发货的。东北的,西北的,连南方的农场都来订。咱们这个小厂,什么时候这么风光过!”
说这话时,他眼里闪着光,那是实实在在的自豪。
茶泡好了,香气在办公室里弥漫。四人围坐在一起,气氛自然而融洽。
“高厂长,”孙长生抿了口茶,“不瞒您说,我这次来,一是看看平安,二是想问问——你们现在这个新项目,进展如何?”
高厂长和高和平对视一眼。高和平放下茶杯,神色认真起来:“大舅既然问了,我就不瞒您。‘卫士-1’项目,比‘东风-1’难得多。技术门槛高,工艺要求严,很多方面我们都是在摸索。”
他起身从文件柜里拿出厚厚一叠资料:“您看,这是传动系统的第七版设计图。光是这个齿轮组,我们就试制了十三次,材料、热处理、精度……处处都是难关。”
孙长生接过图纸,虽然看不太懂那些复杂的线条和标注,但他能看懂那些密密麻麻的修改记录和试验数据。每一页纸背后,都是无数个日夜的汗水。
“最缺什么?”他问得很直接。
“三样。”高厂长接过话,“特种合金钢,精密轴承,还有高水平的技术工人。这些东西,咱们厂没有,平县没有,甚至省里都紧缺。”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孙主任,您上次来考察‘东风-1’,看到了咱们厂的条件。说句实话,以咱们厂的底子,能搞出‘东风-1’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又要上‘卫士-1’……”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太难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窗外传来车间里机床的轰鸣声,一声声,像是这个时代工业化的心跳。
“高厂长,”孙长生放下图纸,目光扫过高厂长、高和平,最后落在杨平安身上,“你说得对,很难。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再难,也要干。”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字字有力:“‘东风-1’成功了,为国家创造了价值,也为厂里赢得了荣誉。但咱们不能停下。战士们需要更好的车,国家需要更强的装备,这是咱们这代人的责任。”
他转向高厂长:“高厂长,您还记得上次江领导来,在车间里说的那番话吗?”
高厂长神色一凛:“记得。江领导说,工业强国不是一句空话,要靠一个个零件、一台台机器垒起来。”
“对。”孙长生点头,“江领导还说这样的年轻人,是国家的宝贝。他们的才华,不能被埋没;他们的梦想,应该被支持。”
这话说出来,高厂长的眼眶有些发红。他想起上次江明远考察时,在车间里的情景。
“孙主任,”高厂长深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是来给孩子们撑腰的。”
“不全是。”孙长生说得很诚恳,“我是来跟您商量,咱们怎么一起,把这副担子扛起来。”
他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高厂长,和平,你们列个单子。需要什么材料,需要什么设备,需要调什么人才,都写下来。我回省里后,一个一个去协调,去落实。”
他又看向杨平安:“平安,技术上的事大舅不懂,但大舅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就放开手脚干,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需求,直接说。
大舅也许给不了你最好的条件,但大舅能保证,在你前进的路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绊脚石。”
这番话,说得平实,却重若千钧。
杨平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大舅,看着这个鬓角已经斑白的长辈,突然想起了前世——那个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自己。
而现在,他有家了,有这么多支持他、相信他的人。
“大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知道。”孙长生笑了,笑容里有骄傲,也有心疼,“咱们平安,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高厂长突然一拍大腿:“好!孙主任,有您这句话,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个项目推上去!”
他站起身,走到杨平安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你听见了?你大舅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从今天起,厂里的一切,优先保障你们项目组!”
高和平也站起来,眼圈红红的:“爸,大舅,你们放心。这个项目,我们一定能拿下来!”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两代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那是承诺,是托付,更是薪火相传的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