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压下心中的悸动,走到母亲身边,将手里的小布包递过去:“娘,我买了点糖和枣。”
“哎,好,正好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吃。”苏母接过布包,又压低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喜意对茉莉说,“赵团长……哦,振国他下午就来了,帮着忙前忙后的,一点都不摆架子,啥活都抢着干!你爹和他唠嗑,也挺对脾气!”
茉莉听着,心里像揣了个暖水袋,热乎乎的。她偷偷抬眼看向那个在肉案前忙碌的高大背影,他正将砍好的骨头整齐地码放到一边,动作间,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一截小臂,线条结实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别愣着了,茉莉,快去把桌子摆好,碗筷拿出去,锅里菜马上就得!”苏母催促道。
“哎!”茉莉应了一声,赶紧进屋忙活起来。
堂屋的炕桌被擦得锃亮,茉莉将碗筷一一摆好。外面,苏母已经开始将炖得烂熟的酸菜、五花肉、血肠和粉条从大锅里盛出来,装进一个个大盆大碗里。浓郁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
很快,饭菜上桌。中间是一大盆热气腾腾、油汪汪的杀猪菜,旁边配着一碟蒜泥,一盘金黄的炒鸡蛋,一碟淋了香油的咸菜丝,还有茉莉买回来的水果糖和红枣也摆上了一小盘。虽然算不上多么丰盛,但在那个年代的年关,这已经是寻常农户能拿出的、最具诚意的待客盛宴了。
众人围坐在热乎乎的炕桌前,苏老蔫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小壶地瓜烧酒,给赵振国倒上满满一盅,脸色因为兴奋和灶火烘烤显得格外红润:“赵团长,今天辛苦你了!没啥好菜,你别嫌弃,多喝两盅!”
赵振国双手接过酒盅,态度恭敬:“叔,您太客气了。叫我振国就行。”他的语气依旧沉稳,但对着苏老蔫,明显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晚辈的谦和。
“好,好,振国!”苏老蔫显然对这个称呼很受用,笑得见牙不见眼,“来,动筷,动筷!尝尝这肉炖得烂糊不?”
赵振国依言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蒜泥碟里蘸了蘸,送入口中。他咀嚼得很慢,似乎在认真品味,然后点点头,对上苏老蔫期待的目光,诚恳地说:“很好吃,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酸菜也入味。”
得到他的肯定,苏老蔫和苏母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连忙又给他夹菜。
铁柱更是吃得满嘴流油,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含糊地夸赞:“赵大哥,你切的肉最好吃!”
饭桌上的气氛热烈而融洽。苏老蔫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和赵振国聊着庄稼收成,聊着屯里的趣事。赵振国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都听得很认真,偶尔回应几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引得苏老蔫连连点头。
苏母则不停地给茉莉和赵振国夹菜,看着并排坐在炕桌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一个俊朗挺拔,一个清丽温婉,越看越觉得般配,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茉莉安静地吃着饭,听着父亲和赵振国的交谈,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带着某种家庭仪式感的温馨氛围。她偶尔抬头,能撞见赵振国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在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热气中,似乎也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
他没有说任何逾越的话,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但他坐在这里,以这样一种方式融入她的家庭,吃着这顿象征着她家最高待客之谊的杀猪菜,听着她父母自然亲切地唤他“振国”,这一切,都比任何直白的告白,都更清晰地定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窗外是腊月凛冽的寒风,屋内却是暖意盎然,饭菜飘香,笑语不断。某种关乎未来的、坚实的基石,似乎就在这顿看似普通的杀猪菜宴席中,被悄然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