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一拉，将她拽离了危险区域。因为惯性，两人都跌坐在泥泞的堤岸上。洪水就在他们脚边翻滚咆哮。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掌心滚烫，带着雨水的冰凉和薄茧的粗糙，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袖，清晰地传递过来。
茉莉惊魂未定，抬头看向他。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脸颊线条不断流淌，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后怕、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
“谁让你过来的？！不要命了？！”他对着她低吼，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颤，那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对她说话。
茉莉被他吼得愣住了，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那滚烫的触感，让她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他在害怕？害怕她出事？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雨幕，也劈开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某种迷雾。
“我……我没事……”她小声说道，声音被风雨声掩盖。
赵振国死死地盯着她，那深邃的眼眸在雨水中，仿佛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焰。过了好几秒，他才仿佛找回了一丝理智，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别开脸，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到安全区域去！这里不需要你！”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重新投入到加固堤防的战斗中，背影在暴雨中依旧挺拔，却仿佛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茉莉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清晰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巨大的力道。她摸了摸那处皮肤，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她最终没有离开，而是退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和其他后勤人员一起，传递沙袋，运送物资。
这场与洪水的搏斗，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时分，雨势渐小，洪水终于被驯服，缓缓退去。险工段保住了！
精疲力尽的人们瘫坐在泥泞中，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赵振国站在堤岸最高处，望着退去的洪水和安然无恙的渠道，缓缓松了口气。他转过身，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终落在了那个同样浑身泥泞、靠在卡车边休息的纤细身影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深邃难辨。
朝阳刺破云层，洒下万道金光，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土地，也照亮了堤岸上那两个浑身泥浆、心思各异的人。
那一夜紧握的手腕，和那声失控的低吼，如同这暴雨后的印记，深深地刻在了彼此的心上，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