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民联欢会当天,整个公社像过年一样热闹。大场院上早早搭起了简易舞台,挂上了红布横幅,上面写着“军民鱼水情,共建幸福渠”几个醒目的大字。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扶老携幼,提着板凳马扎,从四面八方涌来,脸上洋溢着新奇和兴奋。工地的民工们则穿着最干净的工装,排着整齐的队伍,精神抖擞地入场,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气势十足。
后台更是忙得像打仗。各个村子带来的秧歌队、锣鼓队、戏曲班子都在紧张地做着最后准备,描眉画眼,整理行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工地宣传队这边,参加诗朗诵的队员们也都换上了统一的、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工装,互相整理着衣领,既紧张又激动。
苏茉莉独自躲在后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那支上海牌口红,心跳得像擂鼓。镜子里的她,穿着那件最好的浅蓝色格子衬衫,两条乌黑的长辫子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因为紧张而泛着自然的红晕,眼神清澈而明亮,本就出众的容貌在精心打理下更添了几分光彩。
用,还是不用?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口红管身,脑海里天人交战。用了,会不会太扎眼?会不会被人说成资产阶级思想?可这是赵团长给的……他是不是希望看到她更精神、更漂亮的样子站上台?
想到赵振国那双深邃的眼眸和那句“不用怕”,茉莉忽然鼓起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拧开口红,对着手里一块小镜子的碎片,极其轻柔地、在自己原本就色泽健康的唇上,薄薄地涂了一层。
豆沙色的膏体细腻润滑,瞬间让她的唇瓣显得更加饱满润泽,气色也提亮了不少,却并不夸张妖艳,反而增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柔美与自信。
“哎呀!茉莉姐,你今天真好看!”小娟跑过来,看到她,眼睛一亮,由衷地赞叹道。
其他队员也围了过来,纷纷夸奖。
“是啊!茉莉,这口红颜色真衬你!”
“精神多了!咱们工地代表就得有这个精气神!”
就连胡彩霞,看到茉莉唇上那抹自然的豆沙色,眼神闪烁了一下,破天荒地没有说酸话,只是嘀咕了一句:“还行……没给咱们丢人。”
得到大家的肯定,茉莉心里最后一丝忐忑也消失了。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练习了无数次的、自信而亲切的笑容。很好,就是这样。
联欢会正式开始!公社领导和部队首长分别讲话后,各个节目轮番上场。村里的秧歌扭得红火热闹,老大爷的梆子戏唱得字正腔圆,赢得满堂彩。工地宣传队的小合唱《打靶归来》也气势昂扬,博得阵阵掌声。
轮到茉莉上台发言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舞台中央。追光灯打在她身上,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双注视的眼睛。那一刻,她忽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各位首长,乡亲们,同志们,大家好!我是清水河水利工程指挥部食堂的苏茉莉……”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场院,清脆,悦耳,带着一点点软糯的乡音,却异常清晰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