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停歇的迹象。
张道一拄着万魂幡，沿着那条泥泞不堪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脖颈，冰冷刺骨。
脚下的泥浆吸吮着他的鞋子，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左臂那诡异的干瘪和麻木感是时刻提醒他之前遭遇的烙印。
小路两旁是疯长的、近乎一人高的茅草，在风雨中胡乱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
远处，灰蒙蒙的海平面与铅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看不到丝毫生气。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一个破败村落的轮廓在雨幕中逐渐清晰。
低矮的木屋或砖房大多已经倾颓，屋顶坍塌，墙壁上爬满了潮湿的霉斑和藤蔓。
几条土狗瘦骨嶙峋地蜷缩在残破的屋檐下，看到他这个陌生人，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呜咽，随即又趴了回去。
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被时光和水汽共同腐蚀的衰败气息，以及……那种仿佛渗入泥土深处的、若有若无的怨念。
这里有人居住，但活气稀薄。
张道一的出现引起了些许注意。
几个皮肤黝黑、穿着简陋雨衣的村民站在自家门口，用一种混杂着警惕、麻木和些许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明显不属于这里、且狼狈不堪的外来者。
他们的眼神深处，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张道一停下脚步，试图用英语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村民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人摇了摇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磕磕绊绊的英语回答：“渔村……拉差……很小的村子。”
他指了指张道一来的方向，“外面……路不好……很少人来。”
拉差渔村？张道一在脑海中快速搜索，没有任何印象。
看来确实是被随机抛到了一个相当偏僻的角落。
“最近的镇子，或者有电话的地方，怎么走？”
他继续问，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
那个村民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村子另一头的一条更宽些、但同样泥泞的路：“那边……走……很久……到克拉镇……有车。”
克拉镇？张道一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他现在首要任务是确定自己大致在哪个区域，但显然不能指望从这个封闭的村子得到太多信息。
他道了声谢，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继续朝着村民指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稍微安全点的地方恢复体力，并弄到一些食物和饮水。
就在他穿过村子中心一片稍微开阔的场地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一栋还算完整的木屋屋檐下。
那里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年纪，穿着褪色的碎花裙子，赤着脚，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塑料娃娃。
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玩耍或哭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的雨幕。
引起张道一注意的，不是女孩本身，而是她怀里的那个塑料娃娃。
那娃娃做工粗糙，金色的头发大部分已经脱落，露出光秃秃的塑料头皮。
脸上画的五官也因为磨损和污渍变得模糊不清，尤其是那双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