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结束和那个“希儿”的谈话。
过程......算不上愉快，但也谈不上冲突。
那个少女太坦诚了，坦诚到让人无从指责。
她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来历。
诞生与自量子之海，某天在量子之海闲逛（德莉莎对这个用词表示怀疑），正好遇见被一群量子之影纠缠的小希，出手救下了她。
这一切听起来简直像童话故事般单纯。
但问题出在后面。
“所以，你们是怎么回到现实世界的？”德莉莎当时问。
“我们遇到了凯文。”希儿回答得自然而然，“他发现了我们，送我们来到了这里。”
德莉莎的心沉了一下：“凯文？他为什么要帮你们？”
希儿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怎么表达。
“他说......这是一场交易。他送希儿回家，而我和希儿，需要答应在合适的时候，加入世界蛇，帮他完成一件事。”
“你们答应了？”
德莉莎的声音提高了。
“嗯。”希儿表情平静的点点头，“这是送她回家的代价。”
“而且，凯文承诺，那件事不会伤害任何人。”
“胡闹！”
德莉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你们知道世界蛇是什么组织吗？知道凯文是什么人吗？他的计划可能涉及整个世界的存亡！你们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希儿看着激动的德莉莎，那双和小希一模一样的蔚蓝色眼眸眨巴了几下。
“德莉莎女士，我和希儿......我们没有太多选择。”
“在量子之海，没有凯文的帮助，我们还要花很久才能找到正确的‘门’。而且......”
“希儿很想回家，想见她的布洛妮娅姐姐。”
“我能感受到她的思念，那是一种非常温暖、非常强烈的感情。”
“我想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德莉莎哑口无言。
她能说什么？指责这个来自量子之海的少女太天真？
可她确实救了希儿，带她回来了。
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很容易，但现实往往充满无奈的权衡。
更让德莉莎烦躁的是，这个希儿的态度。
她并非无知，也并非被胁迫。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清楚可能的后果，但她依然做出了选择，并且坦然接受。
这种坦然，反而让德莉莎无处发力。
最后，她只能问。
“凯文要你们做什么事？什么时候？”
“不知道具体内容。”
“他说，到时候，会有一个叫‘灰蛇’的人通过徽章联系我们。”
“时间......也不确定，可能是几天后，也可能是几个月后。”
“他给了我们‘假期’，让我们先处理这边的事情。”
德莉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把凯文和世界蛇从上到下骂一遍的冲动。
然后，谈话刚结束，一开门，就撞见这三个小家伙在门口搞偷窥。
德莉莎的脸色变了又变，怒意、头疼、无奈、担忧......种种情绪交织。
她回头看了眼会议室。
那个希儿还坐在椅子上，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仿佛在说“别生气”。
德莉莎：不嘻嘻。
她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憋了半天，德莉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对小希说的。
“希儿，你和萝莎莉娅、莉莉娅一起......带另一个希儿在外面逛逛吧。”
然后，快步从三个女孩身边走过，朝着中央控制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揉着太阳穴，背影都透着一股“我需要静静”的气息。
留下门口三个女孩，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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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莉莎走后，会议室的门完全敞开着。
希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着门口呆站着的三个女孩，尤其是明显松了口气的小希，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谈完了？”小希小声问。
“嗯，谈完了。”
希儿点点头，走到小希面前，很自然地伸手帮她理了理耳边有些乱的头发。
“德莉莎女士只是担心你们。她是个好人。”
萝莎莉娅好奇地打量着希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凑近看了看，又退后两步，歪着头。
“真的......一模一样诶！除了气质......唔，感觉你比希儿要......淡定？”
莉莉娅也点点头，客观评价。
“情绪波动幅度比希儿小很多，身高......目测也是一样。”
小希被她们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往希儿身边靠了靠。
希儿轻笑出声。
“大概因为我在量子之海生活了很久吧。”
她看向萝莎莉娅和莉莉娅，微微颔首。
“你们就是萝莎莉娅和莉莉娅吧？希儿和我提过你们，说你们是布洛妮娅姐姐的好朋友，很照顾她。谢谢你们。”
“诶？希儿提到过我们？”
萝莎莉娅立刻开心起来，挺起胸膛。
“那当然啦！我们可是布洛妮娅最好的伙伴！以后我们罩着你！”
“谢谢。”
希儿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她能感受到这对双胞胎纯粹的热情和善意。
“德莉莎女士让我们带你逛逛海渊城。”小希说，“希儿姐姐，你想去看看吗？”
“好啊。”希儿欣然同意，“我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基地是什么样子的。”
带路的主要是萝莎莉娅，她显然把这次任务当成了展示地盘的绝佳机会，兴致勃勃地冲在前面。
“这边这边！这里是生活区！我们的房间就在那边！那边是食堂！”
希儿看着走廊两侧整齐的门牌，公共区域的简单装饰，还有偶尔路过、好奇地看她们一眼的逆熵工作人员。
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里是训练区！”
萝莎莉娅推开一扇厚重的门，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厅，铺设着特制的缓冲材料，墙边摆放着一些训练器械。
“我和莉莉娅经常在这里练习！”
希儿走进训练区，目光扫过那些设备。
“布洛妮娅......现在很强大。”她轻声说。
“那当然！”萝莎莉娅与有荣焉，“布洛妮娅可是超级厉害的！”
小希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满是自豪。
莉莉娅注意到希儿的目光在那些器械上面，若有所思地问。
“希儿......姐姐？你在量子之海，也需要战斗吗？”
另外两个女孩也看了过来。
希儿点了点头。
“量子之海不是平静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居民，有些友善，有些充满敌意。”
“那希儿姐姐一定也很厉害！”萝莎莉娅立刻说，“德莉莎学园长的犹大你都能空手接住！”
小希也用力点头。
“希儿姐姐保护了我很多次的。”
希儿被她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
“我只是比较适应那里的环境。而且，我只是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对了，希儿姐姐！”
萝莎莉娅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发亮。
“你能给我们看看量子之海是什么样子的吗？”
“布洛妮娅和瓦尔特先生回来都不怎么多说，就说很复杂、很危险......但我们好好奇啊！”
莉莉娅也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
希儿想了想，说：“直接‘看’可能比较难，不过......”
她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
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在她掌心浮现。
渐渐地，那团光芒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景象。
破碎、浮动的光影，如同万花筒般变幻的色彩，偶尔闪过长相过于奇特的发光体，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介于实体和幻影之间的轮廓。
“这就是量子之海......的一部分面貌。”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空是混乱的，与现实世界不同。”
“你可以前一秒在平静的水面，下一秒就坠入意识的漩涡。”
“那里有很多美丽的景象，但也有更多的危险和未知。”
萝莎莉娅和莉莉娅屏住呼吸，看着那团光芒中流转的景象。
希儿收拢手掌，光芒消散。
“很......漂亮，但也感觉好可怕。”萝莎莉娅诚实地说。
莉莉娅点头：“同意。”
逛完训练区，她们又去看了观测台。
透过巨大的强化玻璃，可以看到外界幽深的海水。
路过中央控制室的外围走廊（德莉莎严厉的眼神让她们没敢多停留）。
最后来到了海渊城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观景平台。
这里有一排椅子，面对着一整面弧形的透明穹顶，视野极佳。
四个女孩并排坐下，看着穹顶外深邃的海渊。
“希儿姐姐，”小希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让萝莎莉娅和莉莉娅也安静下来，看向希儿。
希儿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小希在担心什么。
担心她会离开，担心那个与世界蛇的约定会将她们再次分开。
“在完成对凯文的承诺之前，我会留在这个世界。”
“至于之后......量子之海是我的家，但现实世界很有趣，也有这么多鲜活的人和事。”
“也许我会想经常回来看看。毕竟，我现在也算是有了锚点。”
小希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嗯。”希儿点头。
“不过，我需要先弄清楚凯文到底需要我们做什么。”
“在那之前，我会陪着你的，希儿。”
“直到你完全适应这里，直到......你觉得不需要我再保护你为止。”
“我永远都需要希儿姐姐！”
小希立刻开口，握住了她的手。
萝莎莉娅嘿嘿笑起来。
“那太好了！两个希儿！以后可以一起玩！布洛妮娅肯定也会开心的！”
莉莉娅想了想，说。
“身份识别可能需要额外标注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啦！”萝莎莉娅摆摆手，“就叫希儿姐姐和希儿嘛！多简单！”
希儿被她们的对话逗笑了，望向穹顶外深蓝的海水。
这个世界......确实很复杂。
但也有重逢的喜悦，有纯粹的友情，有温暖的牵挂。
“对了。”
萝莎莉娅忽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提议。
“等布洛妮娅好了，我们一起去海渊城上面的海岛玩吧！”
“前提是海渊城的防御解除。”莉莉娅严谨地补充。
“肯定很快的啦！”
小希也期待地看向希儿。
希儿微笑着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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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央控制室里，德莉莎正对着爱因斯坦和瓦尔特大倒苦水。
“所以她们就这么答应了？！谁知道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爱因斯坦冷静地分析。
“从现有信息看，凯文利用了她们最迫切的需求。”
瓦尔特沉声道：“凯文的目标始终如一。他需要一切可用的人。”
“这两个希儿，尤其是量子之海诞生的那位，她们身上的特殊性，很可能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们到时候去世界蛇？”
德莉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爱因斯坦说，“关于凯文的具体计划，关于他需要她们做什么。”
“同时，我们也要确保这两个孩子的意愿，布洛妮娅那边，也需要沟通。”
瓦尔特看向监控画面中观景平台上的四个身影。
“另外，那位希儿......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我们需要研究的课题。”
“量子之海孕育的、拥有知性和力量的个体......这或许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量子之海的本质，甚至可以完成随意来往量子之海的工程。”
“总之，”德莉莎叹了口气，“先观察，沟通，保护。”
“在搞清楚凯文的意图之前，不能让她们脱离我们的视线——尤其是，不能让他轻易把她们带走。”
“同意。”
“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