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箱,红烧牛肉方便面。
这个词从德国老奶奶口中吐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着荒诞的涟漪。
车厢内,死寂一片。
“当啷——”
小李手里的银勺掉回食盒,他整个人都傻了,仿佛cpU被烧坏。
“一个用化学公式挑战整个自然风土的男人……天天猫在酒店里,吃泡面?”
他喃喃自语,世界观在崩塌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为什么不选老坛酸菜?!”
林东也想不通:“师父,这人是在故弄玄虚?”
“不。”
陈元摇头,靠着椅背,眼中有光芒在飞速推演。
“这不是虚招。”
“这是他的答案。”
丁晓曼好奇:“什么答案?”
“一个创造了极致复杂的人,却偏爱一种极致的简单、极致的工业化,甚至是被视作‘垃圾’的食物。”
陈元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仿佛踩在问题的节点上。
“这说明,他追求的根本不是美味。”
“那是什么?”
“控制。”
陈元吐出两个字,车内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方便面,尤其是这种国民口味的方便面,它的味道是绝对恒定的。”
“每一包,每一口,从出厂那一刻起,味道就被工业数据彻底锁死。”
“不多一分咸,不少一分香。”
“这是一种绝对的、可被量化的、永远不会背叛的稳定。”
陈元嘴角微扬,像是看穿了猎物的心思。
“他不是在享受味道,他是在膜拜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确定性。”
“有意思。”
“一个试图扮演上帝的狂人,内心深处,却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控制癖。”
路虎卫士驶入柏林。
这座古老的城市,此刻却像一个绷紧的斗兽场,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格兰德酒店。
安东尼奥的能量超乎想象,他们刚入住总统套房,一张质感厚重的烫金请柬便被侍者恭敬地送上。
——今晚八点,顶层空中花园,餐前鸡尾酒会。
小李拿着请柬,手心冒汗,感觉那烫金的字像在发烫。
“哥,这……鸿门宴啊。”
“不。”
陈元将请柬随手扔在桌上,姿态慵懒。
“这是斗兽场开幕前的巡栏。”
“那位‘幽灵’先生,想提前看看,这次有哪些祭品,够不够分量。”
夜晚。
格兰德酒店顶层,灯火璀璨,宛如星河倒悬。
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端着酒杯,优雅地穿梭,空气里混合着昂贵的香水与虚伪的笑声。
侍者托盘上,是各种前卫的分子料理。
一团“荔枝味”的泡沫,一块“鹅肝味”的果冻,一颗会“爆浆”的橄榄油珠。
陈元捏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黑色“墨鱼脆片”,放入口中。
咔。
碎了。
除了工业提纯的咸,和一股被强行注入的腥,什么都没有。
“技巧的囚笼,风味的坟场。”
陈元放下酒杯,对身旁正对着镜头小声吐槽的小李低语。
“像一个三流画家,只顾着炫耀他买的颜料有多贵,画出来的东西,却连灵魂的影子都找不到。”
小李深以为然,将一块“西瓜味”的红色方糖,偷偷吐进了盆栽。
就在这时。
一个身穿阿玛尼高定西装,头发梳得像镜面一样的男人,端着酒杯,径直向他们走来。
他脸上挂着完美的社交微笑,但那道目光不带温度,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陈元。
“我听阿尔巴的朋友说,东方来了一位‘神之舌’。”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周围几桌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于此。
“只用鼻子,就废掉了安东尼奥最得意的那盘黄金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