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倒计时,正式开始。
操作台前,小船幼慈郎的视线死死钉在面前那几板豆腐上。
他的表情,像是等候最终宣判的囚徒。
整个人彻底僵住,身体绷成一根拉满的弓弦,后背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豆腐。
怎么会是豆腐?
怎么能是豆腐!
这东西,在他几十年所学的“卓袱料理”体系里,是禅,是空,是“大道至简”的哲学符号。
它需要被静心品味,而不是在喧嚣的战场上冲锋陷阵。
可这里是修罗场!
是用味道的核弹去轰炸评委味蕾的血腥战场!
端一盘清汤寡水的汤豆腐上去,跟人家的浓油赤酱、香气四溢比拼?
那不是比赛。
那是在用行为艺术的方式,公开自尽。
“陈……陈元桑……”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眼神里是纯粹的绝望。
“我们……我们输定了……这根本不可能赢……”
陈元没理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几块豆腐,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最嫩的那块内酯豆腐。
指尖传来少女肌肤般的颤动质感。
直到小船幼慈郎发出遗言般的问话,他才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输?为什么要输?”
“因为这是豆腐啊!”小船幼慈郎快急哭了,他挥舞着手,语无伦次,“在我们的料理中,豆腐代表的是‘引き算の美学’,是减法的美学!”
“我们不能用过多的调味去破坏它本身的豆香,我们追求的是它最纯粹、最本真的味道……”
他越说越绝望,声音也越来越低。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追求味觉冲击力的舞台上,这种理念……是死路一条!”
“谁说行不通?”
陈元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碎了他崩溃的情绪。
他拿起一块质地稍硬的老豆腐,在手里掂了掂,眼神里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的光。
“减法的美学,听起来很高深。”
“不过,在我们华夏,一块豆腐,我们更喜欢玩加法。”
小船幼慈郎彻底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加……加法?”
“没错。”陈元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带着俯瞰般的自信,“一块平平无奇的豆腐,在我们那,能有多少种让你想不到的变化,你知道吗?”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姿态像课堂上的老师。
“往北走,天寒地冻,人要吃点热乎的,就有了砂锅豆腐。咕嘟咕嘟,汤汁在砂锅里翻滚,肉香菜香融为一体,一口下去,暖心暖胃,能驱散一整个冬天的严寒。”
“往南走,湿热之地,人要追求开胃下饭,就有了麻婆豆腐。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八味一体。红油滚烫,豆腐细嫩,一勺下去,能干三碗米饭。”
小船幼慈郎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脑中甚至炸开了那股麻辣鲜香的霸道滋味。
他听过麻婆豆腐,却从未想过,一道豆腐菜,竟能被赋予如此复杂、如此具有攻击性的味觉层次。
陈元并未理会他的失态,又缓缓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我们还讲究刀工。一块吹弹可破的嫩豆腐,放进清水,顶级的师傅,能动刀上千次,切成细如发丝的‘文思豆腐’。在清汤里轻轻一晃,散开成一朵盛放的白菊。”
小船幼慈郎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暴凸!
豆……豆腐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