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地看着小李，眼神里满是错愕：“你……你说啥玩意儿？”
小李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家乡自豪感，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东北烤肉最好吃！”
“就那种街边小店，一个大铁盘子烧得贼热，五花肉、肥牛、鸡胗、干豆腐……啥玩意儿都能往上招呼！酸菜是灵魂，必须得有！烤出油了，跟肉片裹在一块儿吃，那叫一个解腻！”
“还有蘸料！必须是干碟！花生碎、辣椒面、孜然、芝麻……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在里头滚上一圈，那才叫香！”
“最绝的，是再来瓣生大蒜！一口肉一口蒜，再‘吨吨吨’干掉一瓶冰镇大绿棒子……”
小李越说越起劲，眼睛里都在放光，仿佛魂魄已经飞回了东北某个喧闹的夏夜。
池志范听得一愣一愣的。
酸菜？大蒜？干碟？
这都什么跟什么？
那不是粗鄙的、野蛮的、彻底破坏食材本味的吃法吗？
他试图争辩：“那……那能一样吗？我们吃的是肉的本味！是高级的享受！”
小李耿直地回了一句：“可烤肉不就是图个热闹，图个得劲儿吗？一大帮人围着个炉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才叫过瘾。你们这个……太秀气了，感觉……吃不饱。”
“噗——”
丁晓曼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
江语希也捂着嘴，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池志范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看自己筷子上这片价值不菲、需要细细品味的A5和牛，又想想小李描述的那个酸菜、大蒜、辣椒面齐飞的“狂野”场面。
他感觉自己坚守了半辈子的“烤肉美学信仰”，被一瓣生大蒜，给轻而易举地干沉默了。
这是绝杀。
纯纯的降维打击。
眼看池志范已经开始怀疑人生，陈元终于放下了筷子，笑着开口了。
他没有劝和，只是慢悠悠地问了池志范一个问题。
“志范，你觉得，这块顶级的A5和牛，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池志范一愣，下意识回答：“当然是……带来极致的美味，让食客感到幸福啊。”
“说得对。”
陈元点了点头，又转向双眼放光的小李。
“小李，你觉得，东北街头那盘酸菜五花肉，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小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必须是让哥几个下班了有地方吹牛逼，喝大酒，吃得满嘴流油，把一天的烦心事儿都给忘了啊！”
陈元笑了。
他拿起最后一片烤好的和牛，没有自己吃，而是放到了池志范的碗里。
“你看，你们说的其实是一回事。”
陈元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追求食材本味的‘禅意’，还是追求热烈氛围的‘烟火气’，烤肉的本质，都没有变过。”
“那就是用火，这种最原始的烹饪方式，去激发人最原始的食欲和快乐。”
“这块和牛，用最温柔的火，取悦了你的舌头。”
“那盘酸菜，用最猛烈的火，点燃了一群人的夜晚。”
陈元顿了顿，目光扫过若有所思的池志范，和一脸崇拜的小李，最后悠悠地做出总结。
“一个是锦上添花。”
“一个是雪中送炭。”
“你说，哪个更高贵？”
池志范彻底怔住了。
他看着碗里那片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和牛，再回味陈元的话，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是啊……
他一直纠结于技法的高下，食材的贵贱，却忘了，所有料理最终的归宿，都是为了“人”。
让品尝的人，感到快乐。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那堵关于“烤肉信仰”的墙，不是被小李的大蒜砸碎的。
而是被陈元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轻松地推倒，然后，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
“我……我明白了。”池志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不再是羞愤，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释然。
他对着陈元，郑重地举起酒杯。
“老陈，受教了！”
陈元笑着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一场关于烤肉的“信仰之战”，就此消弭于无形。
“吃饱喝足，该回去了。”
陈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依旧璀璨的夜色。
“明天好好休息一天。”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后天，我们还有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