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柜的压缩机发出第三十七声抽气时，我终于看清了死者眼眶里的东西。不是糯米，不是符咒，是两粒嵌在血肉里的黑色晶状体，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血丝，在紫外线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这不是人类的眼球。”洛基用镊子拨开死者的眼睑，镊子尖碰到晶状体的瞬间，发出指甲刮玻璃的锐响。第七具尸体的胸腔同样剖开成菱形，只是这次的脏器没有按五行摆放，而是堆成个微型的山形，肝叶上用银针刺着“真仙”二字，针尾缠着的头发在无风自动。
解剖台的不锈钢面突然凝结出白霜。猫妖对着通风口炸毛，铁网外的走廊里，传来拖曳声，像是有人拖着湿透的白大褂在走。红绳的火苗骤缩成豆大，我摸出桃木剑的刹那，监控屏幕突然蓝屏，雪花点中慢慢浮出血字：“七狱已满，双瞳开道”。
“前六个死者各占一狱，第七个是‘枉死狱’。”洛基从副院长的胃里取出半张黄符，符纸边缘焦黑，上面的符咒和《太阴炼形法》里记载的“开冥咒”只差最后一笔。“真仙观的人在加快速度，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双瞳者，就用邪术强行催生。”
冷藏柜的温度显示器跳成“-40c”。第七具尸体的手指突然蜷曲，指甲在台面上划出五道血痕，血痕里渗出细小的黑虫，拼出“顶楼”两个字。猫妖叼着我的裤脚往电梯口跑，电梯镜面映出个穿白大褂的人影，那人影的额头贴着黄符，双瞳是两个旋转的黑洞，黑洞里有无数只手在抓挠。
电梯在四楼突然骤停。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失踪的医护人员，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用朱砂画着眼睛。最中间的照片是副院长的女儿，护士站的实习生林小满，她的照片被人用红笔圈住，圈外写着“瞳器”。
“他们要把活人炼成双瞳容器。”洛基的指尖在照片上拂过，指尖沾到的朱砂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个微型的阵法。四楼的档案室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檀香混着血腥的气味，和太平间那半张黄符的味道一模一样。
档案室的檀木柜里藏着个青铜匣。打开匣盖的刹那，猫妖发出凄厉的尖叫，匣底铺着的人皮上，用金线绣着五狱图，每个地狱里都跪着个穿道袍的人影，他们的眼睛部位是空的，黑洞里塞着干枯的眼球。匣子里的七枚玉佩正在发烫，“金、木、水、火、土”五枚已经裂开，剩下的“人”与“冥”字玉佩，表面渗出粘稠的血浆。
“前五个祭品炼化了五行玉佩，第六个炼化了‘人’字佩。”洛基捏碎裂开的“火”字佩，碎玉里滚出几粒黑色虫卵，“第七个是用来祭‘冥’字佩的，现在只差双瞳者的心头血，就能打开冥界入口。”
墙壁突然渗出黑血。血珠汇成溪流，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心的“冥”字正在发光，照亮了档案柜后的暗门。暗门后的楼梯铺着黑色地毯，地毯下露出无数抓挠的指痕，像是有人被埋在
顶楼手术室的灯亮着。门缝里传来林小满的哭声，哭声里混着磨牙般的怪响。推开门的瞬间，红绳的火苗突然熄灭，手术台上的林小满双眼被白布蒙着，白布下有硬物凸起，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三个穿道袍的人影背对着我们，正在念咒。他们的道袍上绣着双瞳图案，手里拿着银针刺向林小满的胸口。猫妖扑上去撕咬时，我才看清他们的脸——是前六位死者里的三个，皮肤泛着尸斑，眼球却亮得诡异，像是嵌着两颗灯泡。
“你们杀不死死人。”为首的老道转过脸，他的左眼球是黑洞，右眼球里爬满白虫，“他们已经炼化了五狱之力，是真仙观的护法。”他手里的银针刺入林小满胸口的瞬间，“冥”字玉佩突然从她体内飞出，悬在半空发出红光。
洛基甩出七张符纸，符纸在半空连成北斗阵，缠住三个活尸的脖颈。“真仙观的创始人根本没羽化，他被自己炼的冤魂反噬，变成了需要吞噬双瞳者的怪物！”他扯开林小满眼上的白布，那双眼已经变成漩涡状的黑洞，黑洞深处，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的脸。
林小满突然笑了，笑声像是从无数个喉咙里发出。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抓向自己的眼球：“爹爹说，只要我献出双瞳，就能见到妈妈......”她的指尖刚碰到眼球，红绳突然燃起，火苗顺着她的手臂爬向双眼，烧得黑洞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你妈妈的尸体在太平间冰柜里。”我甩出桃木剑，剑尖挑开老道的道袍，露出他背上的纹身——和青铜匣里的五狱图一模一样，只是每个地狱里的人影都长着林小满的脸。“副院长用你妈妈的魂魄炼了‘人’字佩，他根本不是想让你见妈妈，是想让你变成怪物的容器！”
老道的右眼球突然炸开，黑血溅在“冥”字玉佩上。玉佩发出凄厉的尖啸，悬在半空剧烈旋转，甩出无数条血线，缠住三个活尸的头颅。活尸们的身体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虫，虫群里浮出前六位死者的残魂，他们对着林小满磕头，像是在哀求。
林小满的双瞳渐渐褪去黑色。她看着玉佩里妈妈的残魂，突然捂住脸痛哭，哭声震碎了手术室的玻璃。晨曦照进来的瞬间，“冥”字玉佩裂开，里面滚出颗完整的心脏，心脏上刻着“真仙观”三个字，在阳光下化为灰烬。
三个活尸倒在地上，变成三滩黑泥。老道的左眼球滚到我脚边，眼球突然睁开，露出林小满妈妈的脸，她对着我无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化为青烟。
猫妖舔着爪子上的血渍，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林小满抱着妈妈的残魂消散的地方，长出朵白色的花，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双瞳的影子。
洛基收起青铜匣时，人皮上的五狱图正在褪色。“真仙观的邪术需要血亲献祭，副院长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用女儿当祭品。”他看着远处的山影，那里的废弃道观正在冒烟，“但他们没算到，母爱能破一切邪阵。”
红绳的火苗在晨光里指向山影。我握紧桃木剑，剑身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影子的双瞳处，有两颗黑色的晶状体在微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