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害死她的人。”洛基蹲下身摸了摸那些刻痕,“刻痕里有怨气残留,看来她死之前,是带着滔天的恨意刻下这些名字的。水煞成形,靠的就是这股恨意,恨得越深,煞气越重。”
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啸,潭水掀起丈高的巨浪,朝着我们扑过来。浪头里裹挟着无数只手,抓向我们的脚踝。我立刻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桃木剑上,剑身瞬间亮起红光:“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急急如律令!”
桃木剑劈在浪头上,红光与黑水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浪头顿时矮了下去。但更多的浪头接踵而至,女人的身影在浪涛中忽隐忽现,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你们也想阻止我?就像当年那个道士一样?”
“什么道士?”我一边挥剑格挡,一边追问。
“他说能救我的孩子,”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夹杂着疯狂,“让我把怨气聚在潭底,等他炼出还魂丹,就能让宝儿活过来……可他骗了我!他把我的怨气炼成了法器,带着宝儿的魂魄跑了!”
潭水突然分开一条路,露出底下的淤泥,淤泥里埋着块残破的道袍碎片,碎片上绣着个“清”字。洛基捡起碎片闻了闻,脸色骤变:“是清虚观的人!难怪这手法这么阴毒,他们最擅长用冤魂炼法器,当年黄山村失踪案,恐怕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女人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蓝布衫像纸一样飘起来。“我等了一百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要被风吹散,“每天都在潭底找我的孩子,可找到的只有这些……”她抬手一挥,潭水浮起无数件婴儿的衣物,有小鞋子,有襁褓,还有个缺了胳膊的布偶,“他们说我是恶鬼,可我只想找到我的宝儿啊……”
红绳的火苗突然飞到女人面前,在她胸口的窟窿里晃了晃。窟窿里的头发突然退去,露出一块小小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个“宝儿”二字,已经被水泡得模糊不清。女人浑身一震,黑洞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这是……这是我给宝儿戴的玉佩!”
猫妖叼着玉佩跳回来,放在我手心。玉佩入手冰凉,还带着水腥气,上面的刻痕摸着凹凸不平,像是母亲的手反复摩挲过的痕迹。“这玉佩里有微弱的魂魄气息,”我将玉佩凑近青铜簿子,簿子上立刻显出一行字,“魂寄玉中,魄散于清虚观后山。”
“你的孩子还没魂飞魄散。”我把玉佩递给女人,她的手指碰到玉佩时,发出“滋”的一声,冒出白烟,但她死死攥着不肯放手,“清虚观就在百里外的青城山,我们可以帮你把他的魂魄找回来,让他安心投胎。”
女人看着玉佩,黑洞洞的眼睛里淌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晶莹的泪珠。泪珠滴进潭里,那些浮在水面的人脸突然平静下来,慢慢沉入水底。“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已经是水煞了,沾了太多血腥,早就不配求什么了……”
“错的不是你。”我收起桃木剑,“是那些利用你的善良、践踏你的母爱之人。冤有头债有主,你的恨该对着他们,而不是困在这潭里折磨自己。”
洛基突然指向洞口,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再不走,太阳出来,水煞遇光就会散。”
女人攥紧玉佩,身影渐渐变得凝实。她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蓝布衫上的污渍慢慢褪去,露出底下干净的布料。“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变得温柔,“如果能找到宝儿,告诉他,娘对不起他,没能保护好他……”
潭水突然化作一道水柱,托着我们往洞口飞去。穿过洞口的瞬间,我回头望了一眼,女人站在潭边,正对着玉佩轻轻抚摸,她的脚下,无数亡魂化作点点荧光,慢慢升向天空,像是漫天的星辰。
石阶上的蓝布衫已经消失了,木牌上的“黄山村”三个字变得清晰,笔画间的抓痕里,长出了几株翠绿的小草。猫妖舔了舔爪子,红绳的火苗在它头顶跳了跳,像是在庆祝。
“看来这趟没白来。”洛基收起折扇,扇骨上沾着的潭水正在蒸发,“清虚观那帮杂碎,欠的债也该还了。”
我握紧手里的青铜簿子,簿子上关于“养尸潭”的记录正在更新,最后一句写着:“母怨深似潭,子魂寄玉间,百年寻亲路,一朝得心安。”
红绳的火苗突然窜高,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弧线,指向青城山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个母亲的执念,等着我们去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