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显行见真(2 / 2)

墙缝里突然爬出群蚂蚁,拖着糖渣钻进砖缝。显形符在砖墙上一贴,墙皮剥落处露出个小小的神龛,里面摆着个掉漆的布偶——是小宝去年弄丢的兔子玩偶。“原来你在找这个。”王婶的眼泪滴在布偶上,“娘错怪你了。”

离开关帝庙时,老李头正往老槐树上挂糖画,有孙悟空,有老寿星,最后挂了个糖做的显形符。“刚才看见青烟显形,知道是仙家在帮忙。”他往我手里塞了串糖葫芦,“这符啊,得先有颗想帮人的心,才能显灵。”

日头升到头顶时,我们坐在煎饼摊旁歇脚。摊主赵叔正对着个旧收音机叹气,机壳上的红漆掉得差不多了,里面只发出滋滋的杂音。“这是我爹留下的,当年他在矿上上班,就靠这收音机听新闻。”他往煎饼上抹辣酱,“后来矿难,他再也没回来……”

铁拐李把显形符贴在收音机上,喇叭里突然传出阵电流声,接着是段模糊的歌声——“东方红,太阳升”,夹杂着矿工们的笑骂。赵叔手里的铁铲“当啷”掉在地上,眼泪砸在鏊子上,烫出片白汽:“这是我爹最爱听的歌,他总说听着就有劲儿……”

歌声慢慢淡去,收音机里飘出缕煤灰,在阳光下凝成个戴安全帽的虚影,对着我们拱手,然后消散在风里。吕洞宾用折扇敲着桌面:“显形符能让旧物件开口,说的都是活人想听的念想。”

午后的胡同突然热闹起来。拆迁办的人带着推土机来了,为首的张科长拿着图纸吆喝:“这老槐树挡着修路,下午就锯了!”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往树上绑绳子,树身上的祈福木牌被晃得叮当作响。

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落叶像下雨似的往下掉。穿青布衫的老者虚影从树洞里飘出来,对着张科长作揖:“这树活了三百年,民国时躲过炮弹,文革时没被烧,就饶它这遭吧。”张科长哪里肯信,挥着手说:“装神弄鬼的,给我锯!”

铁拐李突然把显形符往树干上一拍:“让他看看这树的记性!”树身的纹路突然亮起,在半空投射出串串画面——1943年,树下藏着躲避轰炸的孩子;1966年,有人在树洞里藏禁书;1980年,知青返城时在树上刻下名字……最后定格在张科长小时候的模样,正抱着树干转圈,妈妈在一旁笑着拍照。

张科长手里的图纸掉在地上,脸色煞白。老者虚影指着他胸前的吊坠:“你脖子上挂的长命锁,就是用这树的枯枝做的,当年你爹求的平安。”他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工人们默默解开绳子。赵叔端来碗豆腐脑放在树下:“这树啊,记着咱胡同所有人的日子。”穿青布衫的老者对着我们拱手,慢慢钻进树身,树桠上突然开出朵白色的花,在风中轻轻摇晃。

暮色降临时,老槐树上的木牌又多了几块。有王婶挂的“求小宝平安长大”,有老张头挂的“愿先生安息”,还有张科长挂的“谢老树护佑”。墨团蹲在树杈上,尾巴缠着片显形符变的叶子,叶子上的纹路正慢慢变成下一章符法的图案。

铁拐李喝光最后一口酒,用拐杖敲着我的后脑勺:“明天教你画‘牵缘符’,能把断了的线重新接上。”他的影子在夕阳里晃了晃,突然多了条尾巴——墨团正悄悄用爪子勾着他的裤脚。

吕洞宾摇着折扇往胡同口走,背影在暮色里说:“显形符的真意,不是看穿表象,是让每个被遗忘的故事,都有机会被人好好记住。”老槐树的叶影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我摸着怀里的《山神手记》,“显形符”那页突然多出行墨迹,像是用槐叶蘸着露水写的:“万物有灵,心诚则显。”远处的路灯亮了,把树影拉得很长,那些影子里,似乎还有无数未说的故事,正等着被显形符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