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陈设果然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榻，四壁空空，唯有墙壁上悬挂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森然剑气弥漫，正是名震江湖的冷月剑。
苗人凤在胡斐的引导下坐定。程灵素走上前，轻声道：“苗大侠，得罪了。”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苗人凤眼前的布条。
布条之下，是一双紧闭的眼睑，周围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还有几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
即使隔着眼睑，也能感觉到其下的眼球状态极不乐观。
程灵素神色凝重，示意南宫宸取来清水和干净布巾，先轻柔地清理了伤口周围的污迹和药渍。
然后，她让苗人凤缓缓睁开双眼。
尽管有所心理准备，但当看到那双昔日锐利如鹰隼、如今却一片灰白浑浊、布满血丝、瞳孔几乎无法辨识的眼睛时，胡斐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拳头紧紧握起，对田归农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程灵素却依旧冷静。她凑近仔细观察，甚至拿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在不同光线角度下，轻轻触碰、探查着眼球的状况。
她又仔细询问了受伤时的感觉、中毒后的症状、以及之前用过哪些药物。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只有手指偶尔极轻的移动和间或的蹙眉。
苗人凤安静地配合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被检查的不是自己的眼睛。
良久，程灵素才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南宫宸和胡斐，缓缓摇了摇头。
胡斐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程灵素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苗大侠所中之毒，极为阴狠。乃是‘断肠草’粉末混合了极细的铁砂、琉璃碎屑。毒性虽已被之前的大夫用猛药强行拔除大半，保住了性命，但这些金属碎屑已深深嵌入眼部经络与……晶状体之中，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加之拖延日久，眼部气血淤塞坏死严重……”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依照常理，回天乏术。
苗人凤闻言，脸上依旧平静，只是那挺直的脊梁，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微佝偻了一分。他淡淡道：“老夫早已料到。程姑娘医术精湛，诊断无误。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诸位心意，苗某领了，此事……就此作罢吧。”
屋内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沉默。
胡斐眼圈发红，还想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观察、沉思的南宫宸，却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苗大侠之疾，常规手段，确已无力回天。”
他先肯定了程灵素的判断，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苗人凤那灰白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但是，在下与程姑娘，或有一法，可称‘非常’。虽无十成把握，却值得一试。不知苗大侠，可愿将这残躯，交予我等，搏那一线重见光明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