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明显的颤抖：“就在我们飞过他们上空的那一刻……中靠近我们下方的那一片，大概几百人，突然……齐刷刷地抬起头！”
“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猛地抬头！”另一名侦察兵心有余悸地补充，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几百双血红的、呆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们！那一瞬间……属下感觉……感觉像是被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给锁定了！”
石峰用力点头，脸色更加苍白：“紧接着，一股……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就从他们身上爆发出来！不是杀气，也不是战场上常见的血气或者蛮勇之气……那感觉……很混乱，很狂暴，但又……异常强大！就像……就像是一大片被点着的、浸透了火油的干草堆，轰的一下烧起来！不是寻常火焰，是那种……带着邪性、会自己往人骨头缝里钻的阴火！”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当时心悸的感觉：“属下从未在蛮族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息！强大得让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不是害怕死亡，是那种……面对完全无法理解、充满亵渎意味的存在的本能恐惧！”
说到这里，石峰和他身后的几名侦察兵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都是在燕州与蛮族厮杀多年的铁血汉子，断臂残肢、尸山血海见过不知多少，自问心志如铁。面对异族时，对方力量诡异，他们感到忌惮与警惕，尚可理解。可面对一直以来作为主要对手的蛮族，竟生出如此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恐惧”感，这让他们感到无比耻辱，仿佛玷污了多年坚守的骄傲。
张霍潮上前一步，拍了拍石峰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不怪你们。沙场之上，勇者并非不知恐惧，而是能克服恐惧。你们及时察觉异常，果断撤回，带回关键情报，已是大功一件。况且，此等诡异情形，闻所未闻，心生悸动，乃是人之常情。下去好生休息，不得再有负担。”
杨业霆也缓缓点头，目光扫过几名侦察兵：“张城主所言极是。你等做得很好。先下去，让医官看看，定定神。燕州，还需要你们。”
几名侦察兵感激地行了一礼，这才在同伴的搀扶下，退了出去。议事厅内，重新陷入一片凝重的寂静。
“双目血红，呆滞流涎，状若疯癫，却气息狂暴诡异，速度惊人……”柳梦嫣低声重复着侦察兵的描述，脑海中飞速闪过从异族俘虏记忆碎片中窥见的零星画面——那些在宏伟却冰冷的神殿下匍匐的身影，那些被驱赶着进入某种仪式或设施的模糊轮廓，还有那隐晦提及的“神恩”与“净化”……
“恐怕……真如我之前最坏的猜想。”柳梦嫣抬起眼，看向众人，清丽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异族人，很可能对这批蛮族，使用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药物，或者……精神控制的手段。在他们的认知里，非我族类，恐怕连‘工具’都算不上，只是可以随意消耗、改造的‘材料’。从那些记忆碎片中零星的信息推断，他们似乎有某种‘催发’潜力或‘控制’心智的技术……”
杨震山拳头紧握，骨节发白：“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这般行尸走肉、只知疯狂冲锋的怪物？何其歹毒！”
赵继祖啐了一口：“他娘的，这帮白皮杂碎，果然没把别的活物当人看！弄出这种鬼东西，是想用他们当炮灰，耗死我们？”
孤语道人捋着胡须，神色无比凝重：“若果真如此，此战凶险，恐远超之前。寻常蛮族战士，虽勇悍，亦有恐惧、疲累、受伤等弱点，可谋可策。而此种被药物或邪术控制的‘怪物’，不知疼痛，不惧死亡，唯余疯狂破坏之本能，且气息诡异强大……其难缠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两万之数，足以形成恐怖的冲击洪流。”
张霍潮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指着黑风坳到燕州的方向：“从黑风坳至此，以他们描述的那种狂奔速度，最迟明日正午，前锋便可抵达城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足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杨业霆喃喃重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敌人不再是熟悉的对手，而是未知的、疯狂的怪物。数量虽不及前两次，但威胁程度可能呈几何级数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