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诡道也。莫将军,希望明日……你不要介意我手段可能会稍微‘下作’一些。”
当时,他听到“兵者,诡道也”这五个字时,心中还曾为之惊艳,觉得少爷果然涉猎广泛,见识不凡。而对于所谓的“下作”,他更是浑不在意,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只要能赢,何来下作之说?只有愚蠢和失败才是原罪!
可此刻……看着那巨大的陷坑,被困泥潭挣扎的士兵马匹,听着那刺耳的嘲笑声,莫盛启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仰天怒吼一声:
“杨逍宇!你他娘的这叫‘稍微’下作?!你这简直就是卑鄙无耻!!!”
陷阱也就罢了,兵不厌诈,他认!可之前那拙劣到令人发指的挑衅演技,和此刻这落井下石般的嘲笑,算怎么回事?!这是打仗还是唱戏?!
然而,暴怒之后,一丝冰凉瞬间浇遍全身。他猛地意识到,这些看似“下作”的举动,除了实实在在地削弱了他的骑兵战力外,更阴险的目的,在于挑动他和他手下这些士兵的神经!那嘲笑声,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舔舐着他们的理智,试图激怒他们,让他们在愤怒中丧失冷静的判断,从而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好狠的攻心计!”莫盛启心中凛然。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
他能想明白这一点,能够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手下这些才训练了一个月、心高气傲且刚刚遭受了奇耻大辱的士兵们,却未必每个人都能做到!
果然!
那支侥幸冲过陷坑、此刻正处于前方烟尘边缘地带的前队斥候小队,亲眼目睹了身后同伴连人带马陷入泥潭的惨状,再被那近在咫尺的嘲笑声一激,瞬间就红了眼睛!
耻辱!这是彻头彻尾的耻辱!
他们亲自走过、确认安全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如此巨大的致命陷阱!这简直是把他们的脸按在地上摩擦!而敌人就在眼前嘲笑,这口气如何能忍?!
“狗娘养的!跟老子冲进去,宰了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
小队中一名赤日遗民战士怒吼一声,根本不等后方莫盛启传来新的命令,端着木制长矛就一头扎进了尚未完全散去的烟尘之中!
他这一动,其他同样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士兵也嗷嗷叫着,紧随其后,瞬间全都冲进了那片视线模糊的烟尘里!
“回来!都给老子回来!!”莫盛启在后方看得真切,急得大吼出声,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真气,如同炸雷般传向前方。
但,晚了。
而且他也清楚,就算他喊破喉咙,那支已经被愤怒和耻辱吞噬了理智的小队,此刻也根本听不进去了。他们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些嘲笑他们的混蛋,把他们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莫盛启的心沉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小队的身影被浓密的烟尘彻底吞没。
时间,在压抑和焦灼中一点点流逝。后方,士兵们正在奋力试图用绳索、长杆等工具,营救陷坑泥潭中的同伴和马匹,进展缓慢,场面混乱。前方,那片烟尘终于开始渐渐变淡、消散。
几个模糊、踉跄的身影,从逐渐稀薄的烟尘中显现出来。正是那支鲁莽冲进去的前队斥候小队。
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比刚才更加狼狈。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全都沾满了深色的、似乎是混合了某种植物汁液和泥土的粘稠粉尘,看上去像是刚从煤堆里捞出来一样。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身上似乎并没有增添什么新的伤痕,手中的木制兵器也还在。
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比身上更加“精彩”。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迷茫、未能发泄的憋闷、以及更加炽烈愤怒的复杂神情。
他们冲进烟尘之后,除了呛人的尘土和那仿佛无处不在、却又找不到源头的残余笑声,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预想中的埋伏,没有短兵相接的战斗,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摸到!明明刚才感觉笑声就在耳边,可任凭他们如何搜索冲撞,就是找不到任何一个“敌人”的踪迹!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这种感觉,就像积蓄了全身力气的一拳,狠狠打在了空处,难受得让人几乎要吐血!
莫盛启看着这支无功而返、还弄得一身狼狈的小队,心中再次被巨大的惊愕所充斥。
这么好的机会!对方竟然没有趁机伏击?!
如果在那烟尘之中设下埋伏,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突然性,绝对能给这支失去理智、阵型散乱的小队造成重创!可对方……竟然什么都没做?只是……嘲笑了一番,然后就消失了?
这到底是在打仗,还是在戏耍他们?!
莫盛启强忍着再次升腾的怒火,先是严厉地训斥了这支小队的擅自行动,重申了军令如山的重要性,也算是借此机会,敲打其他有些蠢蠢欲动的士兵,告诫他们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必须严格听从号令。
安排更多人手继续全力营救陷坑中的骑兵,并派人更加仔细地探查周围,尤其是植被区与沙土地的交界地带,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陷阱机关后,莫盛启心情无比复杂地重新整合队伍。
骑兵算是暂时废了,前队斥候也士气受挫。出师不利,尚未见到对方主营寨墙,便已损兵折将(虽无伤亡,但战力丧失),颜面扫地。
他抬头望向远处山腰上那座依旧安静的简陋山寨,阳光照射在粗糙的木石寨墙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只是他并不知道,真正的“下作”,还并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