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给杨逍宇的信,柳梦嫣略作思索,又铺开一张信纸,开始写给柳满财的信。
计算着日程,等柳满财在京都收到信,再筹备动身,一路辗转前往西南,到达雷火工坊附近区域时,自己这边关于赵山河和建军的事情应该也已初步理顺,正好可以抽身前去与杨逍宇汇合,实施那“大炮计划”,时间上可谓衔接得恰到好处。
这封信,柳梦嫣写得极为克制,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疏离。信中并未透露过多信息,只言及杨逍宇在外经营工坊,似有所获,但遇些许麻烦,或许需要“娘家”这边提供些门路或“牵线搭桥”,隐约暗示可能与某些“特殊”的买卖有关。她字里行间透出的冷漠与公事公办的态度十分明显,仿佛只是在履行一项不得已的通知义务。
然而,这种态度,反而更符合柳梦嫣与柳家决裂后的关系现状,也更能取信于柳满财那种多疑且善于钻营之人。柳梦嫣几乎能想象到,那个东西收到这封信后,绝不会在意她的冷淡,反而会如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兴奋起来,认定杨逍宇定是在外发现了什么暴利行当或是遇到了棘手难题急需借助柳家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网,从而迫不及待地想要插手分一杯羹,或者借此重新拿捏这个脱离掌控的女儿女婿。
“也好,便让你自己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吧。”柳梦嫣冷冷地想道,封好了信笺。
“双儿,”她唤道,“将这两封信交给那位等候的送信兄弟。给姑爷的信,让他稳妥送达即可;给京都柳家那封,也不必过于着急。”
“是,小姐!”双儿接过信,小心地收好,快步离去。
柳梦嫣又对门外候着的侍女道:“去请柳燕夜过来一趟。”
不多时,柳燕夜和送信回来的双儿几乎同时到达。柳梦嫣让两女坐下,将自己打算让赵山河等人归心、以此为基础筹建军队的想法说了出来,并开始与她们商议具体策略。
事实上,柳梦嫣心中已有大致计较。赤日遗民久居西荒绝地,最渴望的无非是稳定的生活资源、安全的居住环境以及未来的希望。只要充分向他们展示樊城能提供的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优越性,尤其是土豆带来的粮食保障、水泥带来的安居可能、以及夜校和《天工开物》所代表的知识传承与技能提升,再让他们深切体会到杨逍宇所推行的那套“为民”理念并非空谈,而是实实在在惠及每一个人的行动,柳梦嫣有信心足以打动赵山河,进而影响整个遗民部落。
她叫上双儿和柳燕夜,一方面是为了更全面、更细致地了解近期樊城各项建设的最新进展和百姓反馈,以便能针对性地向赵山河等人展示最具吸引力的方面,做到“对症下药”;另一方面,她也是有意借此机会,继续培养锻炼这两个她十分看好的女孩。双儿善良细腻,负责学堂与民生,柳燕夜机敏果敢,负责情报与外部事务,都是未来不可或缺的助力。这是她从杨逍宇身上学到的——布局要长远,人才需早培。未来的杨家,绝不会止步于一座樊城,届时对各方面管理人才的需求将是巨大的。
接下来的日子,柳梦嫣便有意无意地带着赵山河及其手下,更深入、更系统地了解樊城的一切。
她并非简单地展示成果,而是从理念入手。她讲解樊城各项规矩制定的初衷——不是为了束缚,而是为了保障大多数人的公平与安全;她带他们参观正在建设中的公共设施,解释下水道、垃圾处理系统对于城市卫生和百姓健康的长远意义;她演示滑轮组、起重机等“奇巧淫技”如何让普通人也能力扛千斤,大大提升效率,解放劳力;她更是郑重地拿出那本正在不断完善的《天工开物·樊城卷》草稿,讲述其中如何将匠人的实践经验与科学原理结合,旨在系统保存和传播知识,造福万代。
从宏观的城市规划,到细微的便民工具,再到编纂典籍、普惠万民的宏大构想……这一切,如同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极大地冲击和震撼着赵山河和他的队员们。他们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一座新建的城,更是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方式和一种尊重人、发展人、为了人的强大理念。这种生活,不正是他们祖辈辈在西荒苦苦挣扎所渴望的吗?
那个素未谋面的神秘男人,在赵山河心中愈发高大,甚至带上了一种令人心折的智慧光芒。他心中那点残存的不甘早已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向往和一丝自愧弗如——这样的男子,方配得上柳梦嫣那般的人物!他愈发渴望能亲眼见一见这位神奇的杨姑爷。
时间一天天过去,樊城的生机与活力,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先进理念与深厚潜力,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持续地渗透、影响着赵山河一行人的观念。
……
柳梦嫣的信,送到时候,已经是四天以后了。
只是不凑巧,杨逍宇并未在工坊中等候。
“少爷去了霖益城?”送信之人将信交给杨忠,一脸错愕,“可是……少爷之前不是还急着等少夫人回信吗?”他还记得第二封信送出时,杨逍宇那隐含的急迫。
杨忠接过信,妥善收好,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少爷前几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说事情不急,可以缓一缓。正好也到了原定去霖益采购一批紧缺物资、并查看‘食为天’经营情况的日子,他便带着几个人去了。”
送信之人听得云里雾里,这看上去好像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他搞不懂也不敢问。只好挠挠头,复命去了。
反正信已送到,少爷回来自然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