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门槛，没有温度。
叶凡踏入的瞬间，脚下石台与身后黑暗尽数消失。他站在一条由破碎镜面铺成的回廊起点。镜面照不出他的影子，只有变幻流淌的光，苍白，扎眼，冷冰冰的。
回廊向前延伸，望不到头。每隔几步，廊道便分出岔路，每条岔路口，镜面都浮着不同的光影画面，无声上演。
这就是光关？叶凡皱眉。没敌人，没机关，只有岔路和画面。
他走向第一条左侧岔路。镜面里，他站在尸山血海之巅，脚下是冥花崩碎的残骸，手里拎着第七席和第三席的脑袋。远处，柳如丝、金焱、洛星河他们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阳光破开铅云，洒下来。画面满是胜利的痛快和光。
一条通向赢和守护的将来。
他移开眼，看右侧岔路。镜面中，他悬在无尽灰暗虚空里，浑身缠满粘稠的寂灭黑气，眼睛只剩纯粹的漆黑漩涡。脚下，是金焱、柳如丝他们残缺不全、没了生息的尸身。更远，星辰熄灭，万籁俱寂。他仰头，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宇宙都在那咆哮里发抖、腐烂。
一条坠入寂灭、吞掉一切的将来。
叶凡心一沉。没停，接着走。
后面的岔路，镜面里的未来千奇百怪。
有他放弃挣扎，带着残存的亲友躲进某个偏远星域苟活的将来，眼神浑浊，没了活气。
有他和冥花同归于尽，星核炸碎，与万寂之源裂隙一块儿湮灭的将来，宇宙得了口喘气的机会，但没人记得他名号。
有他侥幸凑齐九钥，却没挡住逆献，反被冥花控制，成了傀儡，亲手屠戮故友的将来，眼里淌着血泪，身子却不由己。
更多的，是万寂之源彻底醒转，裂隙吞没星域，冥花和它融成说不清的怪物，诸天万界化成死寂养料的将来。在那样的未来里，不管他反抗还是顺从，结局只剩永恒的漆黑和虚无。
每条岔路，都是一个可能。每个画面，都真得吓人，带着沉甸甸的情感砸过来，想晃他心神，引他走某条看着“对”或“轻松”的道。
叶凡脚步慢了。
他停在一个三岔口。左边画面，是他以无上伟力封住裂隙，重立秩序，受万灵跪拜，享无尽寿元与尊荣。右边画面，是他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重伤垂死，勉强把裂隙重新压住，自身根基尽毁，成了废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枯掉。中间画面，则是血战到底，亲友接连战死，最后他独自对上醒来的万寂之源，胜负未知，前路渺茫。
荣华，牺牲，还是未知的血战？
叶凡闭眼。耳边像炸开陨神战场自爆的轰鸣，看见瑶光和玄冥冰冷的笑。想起重生后天台刺骨的风，妹妹叶灵儿病弱的模样，李重山最后染血的战吼，静兰师叔断气前的嘱咐，澜消散时眼里的决绝。
这些经历，这些面孔，这些生死与共、刻进骨头里的瞬间，像石头，沉甸甸压在他道心上。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人独活，不是无上尊荣，甚至不是简单的报仇。
他要那些该死的家伙付出代价，要守住该守的人看见明天的光，要这狗屁的“万寂之源”和它的爪牙，彻底滚回该待的阴沟里去！
他睁眼，眼里再没半点迷茫。镜面里那些荣华富贵、苟且偷生、甚至悲壮牺牲却可能白费的将来，在他眼里成了劣质的幻影，一戳就破。
他抬脚，没走向左边的荣华，没选右边的牺牲，而是想都没想，踩进了中间那条光影最乱、血火交织、前途未卜的岔路。